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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三部队



  雷正的身体向来结实,在学校的运动场上是个好手,所以在他醒过来后,很快就清醒过来,他伸了伸手臂和腿,翻过身,慢慢爬起来。他的手触摸着那冰冷的地面,觉得很光滑,他用手指敲了敲,立即判断出地面是金属的板块。
  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坐直身子。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把他绑架来为的是什么?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他感到疑惑不解。
  雷正喘着气,把身体靠着墙壁,他只能坐直身子,两条腿却像没有一点儿力气,站不起来。大概是麻醉过后的反应吧,他的头一阵一阵地悸疼,像要裂开一般。他用双手把头紧紧抱住,拇指压在太阳穴上,才觉得好受些。
  正当他难受的时候,突然一盏强力的灯亮了,直照着他的双眼、骤然从黑暗中被强光照射,他只觉得四周一片光亮,反而什么也看不见,眼睛刺痛,赶紧闭上双眼。
  等他眯缝着眼,慢慢适应了这强烈的灯光后,他才看清前边站着两个穿军装的大汉。一个在胸前交叠双手,张开双腿,傲慢地站在他面前,用一种不信任的态度望着他;另一个个子比较矮小,也年轻一些,手里拿着一只杯子。
  “喂,你喝下这杯东西,就会好受些的。”那年轻的军人蹲下身子,把水杯递给雷正。
  雷正接过杯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呷了一口,他不知道这杯里装的是什么,有点儿酸味,像淡淡的酸梅汤。他把杯子举起,两三口就把那杯东西喝了下去。
  喝了这杯东西后,果然如那年轻军人说的,感到好受多了,过不了一会儿,头不痛了,脚腿也有了力气。
  他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那年轻军人接过杯子,退到一边。回答他问题的,是那个满脸凶相的中年人:“你别管这是什么地方,你来了就得乖乖的,否则别想出去。”
  雷正皱起眉头问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把我绑架到这儿,你们要干什么?”
  “你自己心中有数,你干了什么事自己明白,我们已侦察出是你破坏了公园的铜像,你破坏了公物,应当抓起来嘛!”
  雷正想反驳,但却找不出什么话来,要跟这种专门整治人的家伙讲道理,岂非对牛弹琴吗?故此,他闭紧嘴,不再说话了。
  “哼,你以为不讲就可以蒙混过关吗?休想,我敲碎你的骨头也要把你的话挤出来的!”那凶恶的军人厉声说道。
  雷正心想,落在这号人手里,确实不死也会脱一层皮,他们根本就无视法律,把人命不当回事。硬跟他们对抗,也不是办法,他们要想掏出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还不容易吗?听说只要打上一针什么药,他问什么你就不由自主地答什么,什么也隐瞒不了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个中学生,对不起,我看你是抓错人了。”
  “你这小子还真嘴硬,你在地下室搞破坏活动,用激光射击公园那座铜像,一下子就把铜像熔掉。你别以为我们是白吃饭的,我们早已把你的事查清楚了。”
  雷正冷然一笑:“既然你都查清楚了,还问我干啥?”
  他的话还未说完,冷不防挨了一耳光,那军人出手很快,也很狠,雷正被掴得嘴角流出血来。他把身子靠在墙壁上,用手背抹了一抹嘴角的血,抬头瞪视着那军人。
  “怎么?不服气吗?”那军人大声叫道,“你再胆敢驳我,还有得挨揍呢!”
  雷正把头侧向一旁,望向左边,他不想再看那人的嘴脸。左边是一道钢门,这儿显然是一间包了钢铁的牢房。
  “喂,小子,别敬酒不喝喝罚酒,不要再磨时间了,我可没耐心等你,你要再不老实讲的话,可别怪我的拳头不客气了!”
  雷正说:“你要打就打好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反正肉在砧板上,任得你打,我没有犯法,没什么可告诉你的。”
  “你不知死活,还敢嘴硬,我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拳头硬,你到底讲不讲?”
  “我没什么可讲的!”
  一顿拳打脚踢,雷正被打得趴在地上。
  那凶狠的军人用皮靴踩住雷正的脸,使劲往下躁,雷正忍住痛,把嘴唇都咬出血来,就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那年轻的军人拉拉那打人的军人,劝说道:“别下手太重了,把他打残了,就问不出什么东西啦。”
  那中年军人把脚缩开,说道:“这小子态度嚣张,得教训一下他。”
  年轻军人把雷正扶起来,推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下。他向那中年军人打了个眼色,说:“你去歇一会儿吧,让我来跟他谈谈。”
  那凶恶的军人从左边的门走了出去。牢房里剩下雷正和那年轻军人。
  雷正用手揉了揉被皮靴踢踩的脸颊。那年轻军人把声音放柔问道:“你怎么跟他来硬的呢?那你只有挨揍的份儿了,他是出了名爱打人的。我看你还是把事情讲清了,我们就放你回家。”
  雷正心想,硬的不行来软的,我可别上当,他望了那年轻军人一眼,问道:“我被你们绑架来,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不会随便讲话的,得先弄清楚你们是谁。”
  “嗯,讲得有理。难道你看到我们身穿军装,还不信我们是军人吗?”
  “穿军装就是军人?谁都可以到商店里买一套军服,我怎么能信得过你们?”
  “我们是七○三部队的,你大概听说过吧?”
  “七○三?原来是特务部队。”
  “你知道就行了,小伙子,你到底在搞什么研究?
  “我只是个中学生,又能搞什么名堂?只不过是按老师指导设计一个科学模型去参加全市的科学比赛罢了。”
  “你那是个什么模型?”
  “激光。”
  “激光怎么能一下子把铜像熔掉?”
  “那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照书上说的制造模型,只有1.2万伏电源,根本不可能把铜像熔掉的。”
  那年轻军人摇摇头,似乎不相信雷正的解释,他说:“事实上你那模型发出的射线却把铜像熔掉了,你是怎样弄出这么威力强大的激光来的?”
  雷正把双手摊开,坦率地说:“说真话,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要是我真的知道怎样制造这激光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了。”
  对方似乎对这答复并不满意,劝说道:“我看你还是别坚持己见,应该跟我们合作才对。”
  雷正说:“谁说我不合作?五角大楼派来的人明天就从首都赶来,我把那模型交出来给他们,让他们进行研究。我这还不算合作吗?”
  那年轻军人皱了一下眉头:“五角大楼派什么人?怎么我们没有听说?不对,你应该跟我们七○三部队合作才对,那些什么五角大楼的人准是假冒的,我们才真正代表国家和政府。”
  雷正正眼瞪视着他,反驳道:“你说他们是假冒的,我怎么知道你们七○三部队又是不是假冒的呢?我真给你们搞得昏头转向啦!不过,你们谁要那模型对于我都是一样的,你们的目的都是要制造死光武器罢了。”
  “对,小伙子,你头脑很灵光!”那年轻军人露出微笑,鼓励他说,“你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继续说下去吧。”
  “我有什么可说的?”雷正苦笑道,“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制造死光武器的,要是你们坚持那么认为,只会大失所望。”
  对方道:“你还没想到这样一种武器对于国家有多大的贡献,你是个爱国者,你一定会为国家出力的。你想一想,从你入学读书直到今天,国家花了多少钱多少心血来培养造就你,你应该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献给国家才对啊!”
  “制出这种死光武器,只会使更多人死亡,死光死光,最后弄到全人类都死光死净。不,我认为搞这样的武器,是不道德的。我不会成为你们一分子的。”
  对方笑道:“我是给你开一条路,一条飞黄腾达的路,你跟我们合作,研制那武器,不只你一生受用不尽,你父母也会终生富贵荣华。小伙子,抛开你头脑里那套迂腐的想法,通达点儿,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我保证你……”
  “你保证我什么呢?你连自己也保证不了的,如果真的弄出那么一种武器,很可能首先死的就是我……和你!”
  那军人皱起眉头,脸有不愉之色,声调全变了,不再是那么柔声细气,而是阴沉而带怒气,他说:“你不听我的话,你会后悔的,金光大道你不走,想走独本桥?”
  雷正苦笑道:“难听的实话胜过动听的谎言,谢谢你,我全明白了。”
  “那么,你肯跟我们合作了?”
  “不,我不会为你们制造杀人武器的!”
  “那你只有死路一条了,小伙子,我为你感到可惜!一个人只有一次生命,人死了是不能复活的,难道你宁愿这么年纪轻轻就死掉吗?你恋爱过没有?你尝过爱情的滋味没有?你有女朋友没有?对,你什么都没尝试过,所以你才那么愚蠢糊涂,否则你就知道生命是多么可贵,多么甜美了。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再答复我吧。我给你半个钟头时间冷静地想想,不,不,你不要摆手摇头,别急于决定,在这种决定生死的时刻,鲁莽的决定事后会后悔的。我过半小时再来跟你谈,你留在这儿好好想想吧。”
  他说完后,走出了铁牢,把雷正一个人留下来。
  雷正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血,那家伙打人真够狠的,可是如果以为揍一顿就会令人服气,那可就太简单了。雷正知道,根本不可能从七○三部队这个特务组织逃出去,这钢铁的牢房活像一座坟墓,给人无限封闭的压迫感,谁被抓进了七○三,就别指望活着出去。
  那个口甜舌滑的年轻军官,比那动粗的更令人生畏,别看他年纪轻些,很可能他的职位更高呢。
  雷正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尝到了威逼利诱的试探。他们用粗暴得不到口供时,就改用劝诱的方法,设法从精神上摧垮他。
  可是,如果屈服了,说不定真的后半世享用不尽,连父母的晚年也有了保障。但这代价将会极大,那会令他终生遗憾。制造杀人武器的犯罪感将压迫他,直到把他压进坟墓去。
  那人说得对,生命每人都只有一次,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黑狱中,实在太冤了。雷正回顾自己18岁的生命,没有干过的事还多呢!他还未吻过自己喜欢的姑娘,也未能享受过生命的欢乐,要他这么年轻就去死,他确实不甘愿。
  雷正突然之间,心头涌上一股悲哀,他明白,如果坚持不同这些军人合作,不把秘密讲出来,让他们制造这种可怕的武器,他就得牺牲自己的生命,他多么留恋自己的生命啊。但他能为了自己的生命,让千百万人被屠杀吗?不,他做不到,要是下半生背负着这沉重的内疚,倒不如死掉,那痛苦将是万劫不复的,他不能充当杀人的帮凶。
  在他思潮起伏、愁肠百结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在那钢门后边,那两个审问他的军人,正在被一个挺胸凸肚肥头大耳的将军责骂。
  那年轻军人等他骂了好一阵,稍作喘息时,大声说:“报告司令,我已遵照你的话去办,利用人性贪生怕死的弱点,对他晓以大义,让他好好考虑,我相信这办法比拷打更能生效。这小伙子挺聪明,他肯定掌握了制造死光的秘密,再过几分钟,他准会屈服的。”
  胖子司令听了这番话后,脸色才稍为缓和,他喘着粗气说:“你有把握吗?时间很紧迫,我们必须在五角大楼的来人到达之前,把这秘密弄到手。”他把声音压低八度,沙哑地说,“如果我们军部抢在他们前边取得这秘密,那我们就拥有最大的实力,可以有足够的政治筹码了,你们偷截了市长挂给五角大楼的电话,采取这行动,做得很好,但还不够快,应该迅雷不及掩耳,使别人来不及防御。我限你们在一个钟头内结束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就失去战机,处于被动了。”
  那中年军人皱着眉头,探问道:“司令,如果拷打和劝说都不生效,可否采用脑电荡?”
  “不!司令,不能用这方法!”年轻军人反对道,“这方法太危险,如果那小伙子的性格太倔强,脑电荡会使他变成一个白痴,那我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胖司令摸了一下油光可鉴的秃头,答道:“脑电荡可以将他脑子里的思想全部吸进电脑,但人的思想太复杂,得花上好几个月才能将脑子里的全部思想分类整理分析出来,现在时间不多,没有充裕的时间去抽取我们想要得到的秘密了,不过,万不得已时,也只有用这方法了。”
  年轻军人说:“司令的意思是在必要时,将他的思想吸存进电脑,慢慢加以利用?那么说,这个小伙子就变成一个失忆的白痴了?”
  胖司令点点头,“对,如果我们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秘密,那也不能让别人取得,宁可留在电脑里慢慢分析,至于那变成废物的躯壳,可以让五角大楼带回去,天才和白痴只是一线之隔,让他们把这白痴当作天才去研究好了。这自然是下策,如果他不合作,只有采用脑电荡了。”
  那年轻军人低下头,说:“是,司令,我照你的话去办!”
  胖司令向那中年军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说:“你们就照我的指示去干,在必要时,就采用脑电荡,谁敢违背我的指示,那就格杀勿论。”
  那年轻军人昂起头来,将双脚一并,大声答道:“是,司令,我照你的指示去办!”
  那中年军人没有吭声,只是向胖司令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心领神会。
  胖司令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这事要办得绝对保密,不能泄漏出去,否则会惹上大麻烦,如果脑电荡失败,那就不能留下活口了,明白吗?”
  “明白啦,司令!”两个军人同声回答。
  胖司令走后,那中年军人坐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角,点上慢慢地抽起来。他吐出一圈一圈的烟团,悠然自得,用眼角阴恻恻地望着那年轻军人。
  年轻军人则在来回踱步,显然在考虑着胖司令的指示。他走到中年军人面前停下,望着对方,用试探的口吻问道:“老麦,司令说如果脑电荡失败,不留活口,这是什么意思?把那小伙子毙掉吗?”
  中年军人吐出一个烟圈,在烟圈上浮的当儿,又吐出一条直线的烟,穿透烟圈,显示出他是个老烟民。
  他慢声慢气他说:“那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留下活口就必然泄漏秘密。”
  “换句话说,要是脑电荡失败,你我也得死,我们也是活口啊!”
  “那是你的理解,我只知执行命令,尽忠职守,司令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尽忠?我们向谁尽忠?向司令还是向国家?老麦,司令这样做,是否不忠于国家?”
  “哼,你胆敢怀疑司令的忠诚吗?司令为国家出生人死,还会不忠于国家吗?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老麦,不是我多心,我一直都认为司令是政府信任的人,从未怀疑过,这次要我们抢在五角大楼的前面取得秘密,我也认为是为了国家利益,但从刚才司令说的听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他要掌握这秘密作政治筹码,作为一种实力,是想以地方的力量,向中央讨价还价,这就不能不使我担心了。”
  那个老麦又吐了一个烟圈,他垂着浮肿的眼皮,似睡非睡地在沉思。
  突然,他睁大双眼,严厉地望着对方,冷声问道:“杰克,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那个叫杰克的耸耸肩头答道:“我不打算怎样,照司令的话去做,我相信一定会使那小子屈服的。”
  “能这样办就最好不过了,”老麦似笑非笑地回答,“杰克,军人是只知执行命令的,不管这命令你理解不理解,都得去执行。”
  他站起来,向铁牢走去。
  他走到钢门前,突然像触电似地回过身来,冷然地望着杰克手中的无声手枪。
  “哈,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杰克,我早就怀疑你是派进七○三来的钉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麦,你也别把我当成是白吃饭的,中央情报局早就发现司令不可靠,才派我来的,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奉中央情报局的指令,来监视你们的活动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准备执行司令的命令,在必要时,哈哈,就把我干掉。你太蠢了,迟了半拍,让我来执行司令的指示,不留活口吧!”
  他的话未完,无声手枪已发出一声像拔汽水瓶塞的声音。
  老麦睁大双眼,嘴张得大大的,却叫不出声音,慢慢倒下去,他的胸口冒出一滩鲜血。
  杰克走上前去,把老麦从钢门边一脚踢开,老麦在吐出最后一口气前,只说了一句:“你……逃不了的!”
  杰克皱了皱眉头,他立即明白老麦说的是什么意思,司令既然说在必要时灭口,当然指的不只是杀掉雷正,也杀掉他,甚至连老麦也不会留下活口的。那么,司令一定还会派人来把最后留下的一个杀掉,换句话说,这地方如果不是被包围,也一定有一个杀手躲在某个地方。
  他把钢门拉开,对关在铁牢里的雷正说:“出来,快!”
  雷正走到钢门边,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不觉一怔。
  杰克扬扬手抢,对他说:“我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快跟我走,迟了就逃不出去了!”
  雷正厌恶地皱着双眉,指着地上的尸体问:“这是怎么回事?”
  “少废话,跟我来!”杰克一把拉住他,向房间的一面墙壁走去。
  雷正感到莫名其妙,仍无法理解这急剧的变化,但一种求生的本能,使他意识到现在只有跟着杰克逃才是唯一的逃生之途。
  杰克在那墙壁上推了一把,墙壁无声地移开,露出一道仅可容身的窄门,杰克拉着雷正走进去,门无声地又关拢起来了。
  前边是一条黑暗的地道,杰克显然知道该怎样走,但雷正却一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大约10分钟,地道到了尽头,前边是一堵石壁。
  杰克在石壁上摸索了一下,在寻找某个开关,雷正根本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但吱的一响,杰克已把伪装成石壁的一道小门打开了。
  外边吹进来一股凉寒的夜风,雷正不由自主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从小门往外望,是一条小巷,夜色迷蒙,看不见有任何动静。
  杰克拉了拉雷正的手,低声说:“不要出声,跟我来!”
  雷正紧跟在他后边,走出了小门,沿着小巷往前走。
  小巷的尽头,停着一辆摩托车。
  杰克对雷正低声耳语道:“你什么也别问,我带你逃出去!”
  雷正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这是唯一逃出七○三魔窟的机会,他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杰克迅速将摩托车启动,雷正跳上车坐在他背后,用手抱住他的腰。
  杰克说:“你抱紧点,我会开得很快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已听到了一声枪响,子弹在他们头上飞过。
  杰克把头一低,摩托车像箭一样射出了小巷,在马路上飞驰起来。
  后边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但摩托车已驰出了射程之外。
  雷正紧紧搂住杰克的腰,把头贴在杰克的脊背上,他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摩托车在大街上拐来拐去,他不知道杰克要带他逃到什么地方去,只知道要是被迫上准会没命。
  市内的大街在半夜三更不见人影,也没有车辆来往。雷正心想,现在已是午夜过后,离天亮没多少个钟头了,要是天一亮,车辆行人一多,摩托车就不可能以这样疯狂的速度在大街上飞驰,追来的特务部队,准会很容易把他们追上的。
  突然,在头顶上响起了一阵“突突”的怪声,雷正仰头一望,看见一架军用直升飞机,在天空上闪着一闪一闪的红色白色的灯,追了上来。
  “有直升飞机!”他大声告诉杰克。
  杰克没有回答,只是把摩托车开得更快。
  从直升飞机射下来一道雪亮的探照灯光,圆形的光柱把摩托车罩住,强烈的光线使雷正的眼睛差点儿睁不开来。
  摩托车猛然一个急拐弯,向旁边的一条马路拐进去,摩托车侧向一边,雷正差点儿被抛出车座,但他搂紧杰克的腰,才勉强坐稳。
  “哒、哒、哒……”
  一梭子机关枪扫射下来,把车旁的马路打得尘土飞溅。
  “危险啊!”雷正忍不住大叫。
  杰克却不理直升飞机的机关枪子弹扫射,拼命将摩托车左弯右拐,时快时慢,避开子弹。
  “啊!”杰克的身子一震,他的右手被子弹射中,整架摩托车突然像脱了缰的马一样向前冲,杰克已失去了控制,他无法用左手驾御这失控的野马了。
  “快放开手,跳车!”他沙哑着声音喊叫。
  雷正把手一松,立刻整个人被抛离摩托车,他看见杰克仍坐在车上,随着车向前冲。
  “哒、哒、哒……”
  又是一梭子机关枪子弹扫射,雷正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杰克的背部中了枪弹,从车上滚落下来。
  摩托车继续向前冲出大约30米,油箱爆炸了,变成一团烈焰,在马路中心熊熊燃烧。
  头顶上的直升飞机向前边掠去,并未停下,雷正估计它一定很快又会调转头来的。他趁它还未调头,发足向杰克倒下的地点跑去。
  在火光中,他看见杰克浑身是血,于是一把将他拖起,往路边的一个门洞拖去。雷正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只用了十来秒钟的时间,就将杰克拖进门洞去。
  他把杰克往地下一放,自己回头往天上望去,直升飞机果然折回来了,正在上空来回盘旋,想要确定两个乘车的人是否也葬身在火海里。
  他屏住呼吸,心里祈求着直升飞机上面的人没发现他们,快点飞走。
  那架直升飞机盘旋了几个来回,似乎真的认为已把杰克和雷正烧死了,竟往上升起,向西边飞走了。
  雷正喘了口大气,回过头来看看杰克,只见杰克的胸口鲜血喷涌,雷正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去救护他,他扶起杰克的头,把它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杰克微微睁开眼睛,望了雷正一眼,又闭上双眼,他的嘴里涌出血和泡沫。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痛楚得歪扭了的脸上浮起了苦笑,说了句:“快点逃走吧!别理我!”
  雷正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也不知道你是友是敌,但我不能就这样抛下你一走了之!”
  杰克摇摇头说:“我是不行了,你留在这儿只有白白送死,何必呢!无谓牺牲,小伙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吧!”
  “不,我不走,我得救你!”
  “救我?开玩笑!我不行了……别再耽误时间,快走吧!你以为我是你的朋友吗?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也一样要把你送回中央情报局,把你像一只实验室里的猴子似地剖成千百块,用脑电荡把你头脑里的秘密挤出来的。想不到你还要留下来救我,太对不起你了,你走吧,别再理我……”他猛烈地咳嗽了一下,血从嘴里喷涌出来,他的头往旁边一歪,不再说话了。
  雷正摇了摇他,杰克已没有一点儿反应。雷正把他的头从自己大腿上移到地上,站了起来。他无法理解这个放他走的敌人临死前想的是什么,他知道杰克若把他送进他的特务机关,一定会设法把他的秘密像挤牙膏似地挤出来的。
  但杰克毕竟把他从特务的魔窟中救了出来,也算是个救命恩人吧?雷正心里思绪烦乱,他是没有办法理解这个特务的内心世界的。
  他对杰克的尸体行了个礼,转身跑出门洞,他不敢向灯光明亮的大街走去,立刻拐弯走进一条横街,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不见有人追来,就放开脚步向前奔跑,大约跑了100米左右,他听到像神哭鬼号似的警车声由远而近,肯定有人报了警,警察赶来了。
  他知道,现在对谁也不能相信了,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对抗强大的社会机器,他能挺得住吗?
  可是,现在他已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往哪儿逃呢?
  回家,不行,肯定有人在那儿等着他去自投罗网的。
  还有什么地方可走?
  他想起了马容,马容住在大学附近的住宅区,也许还没有人去找他吧?于是,他放开脚步向马容的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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