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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杀人疑凶



  我们离了旅馆,还走不了多远,迎面走来了一个穿制服的誓官,他走到我们面前,立正行礼说:“苏拉邦顾问,我正到处找你呢,狄克探长要找你,旅馆七三七号房间出了命案。”
  “命案?”我听了不由得叫了一声。
  苏拉邦点了一下头,对那警官说:“好,我这就去。”
  我不肯放开他的手臂,恳求道:“师公,带我一块去吧,我从来未见过命案呢,你不是答应教我吗?让我开开眼界吧!”
  他犹疑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带你去现场看看,不过,先声明,那可不是什么好看的景象,看了你可能今晚睡不着觉或发恶梦呢!”.“我不怕!”我坚决地说,“我决不会吓破胆的,带我去吧!”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对我作估量似的,跟着他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让你见识见识,不过,要学东西,可得动脑筋,我带你去,并不是让你去看什么好戏,而是要你动脑子,看你能不能找出线索。”
  我连忙道:“好,我一定能为你破案的。”
  他不以为然地打断了我的话:“发生了命案,当然得破案,只是,我们除了得细心观察分析外,还得进行推理。推理得根据事实,而不能按自己的感情,才能得出合情合理的结论的。这算是给你一次测验吧,看看你有没有当侦探的头脑。”
  我感到十分得意,应道:“好,我接受挑战,尽我的能力来应付就是了,希望师公多多指教。”
  他道:“其实,当一个侦探,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论教育,在现代,侦探术必然利用科学,这是不争之论,不过,凡是要进行科学的推理,必须根据事实,所以对于任何事物,若能够随时加以留意研究,那么,看来似乎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事,往往会成为破案的关键。成败就在乎侦采的知识与学问是否充份,这可不是靠小聪明,凭侥幸可以取胜的,要知道犯罪者也很聪明。”
  我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我相信只要抓到了一条线索,顺藤摸瓜,一定能把犯罪者揪出来的。
  我说:“我虽没有受过训练,不过平日爱看侦采小说,我也懂得这些推理的把戏。”
  他望了我一眼,笑道:“好吧,你就运用你聪明的脑筋去进行推理吧,我强调事实,也就是每事都必须进行细心的调查研究,千万不要轻易下结论。判断错误,会冤枉了好人,使坏人逍遥法外。”
  “师公,难道可能有完全的犯罪吗?”
  他摇摇头答道:“我想只会有无能的侦探破不了案,不会有完全的犯罪的。一个犯罪的人一旦作案,就等于打上了他自己的印记,说出了无法收回的话,泼出了无法收回的水,他不能抹去自己践踏出来的脚印,也没有办法将犯罪的线索完全割断,他最终一定会有某个漏洞,使他原形毕露的。”
  我们走着,不觉已走到了命案的现场。
  七三七号房间的附近,有几个警卫把守,不让记者和围观的人走近。
  当我们掀起围在过道的黄胶带时,有个记者抢上前来:“苏顾问,可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拉邦皱着眉头,淡淡地回答:“我无可奉告,难道你没看出我才到达吗?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他拍拍那记者的肩头,“年轻人,耐心点,等一下探长自然会出来把案情告诉你们记者的。”
  他说着,伸手拉着我,走进了拦起的禁区,站在七三七号房门外的警卫对他行了个礼,怀疑地望了我一眼。
  苏拉邦告诉他:“她是我带来的。”
  警卫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把房门拉开,让我们走进七三七号房间去。
  我才一进门,他立即就把门关上了。
  我看见房间内有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女的,他们一见苏拉邦进来,都停住了交谈。
  我探头一望,禁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叫,尸体就躺在那几个人脚边的地板上。
  那尸体是一个男人,俯卧在地上,背后插了一柄利刀,血流满一地,他的身上没有穿什么衣服,赤条条的,浑身是血。
  奇怪的是,他的左手全是鲜血,却戴着一个手表;右手也有血迹,不过却淡薄得多。
  我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场面,差点吓得倒退出这房间去。再说,我才十九岁,从未见过这样一丝不挂的男性尸体。
  森拉邦没有理会我的惊叫,他向前走去。
  “狄克,到底是什么回事?”他对一个中年人问道,“是凶杀案?”
  狄克探长皱着眉头答道:“我已吩咐封锁了现场,从我们接到消息赶到,这儿没有人进入或出去,一切都保持原样。”
  有一个法医俯下身子在观察尸体,另一个警员在拍摄照片。
  狄克继续报告道;“死者叫穆达,今天刚入住这房间,他是今天早上八点钟趁搭‘东宝’号从火星抵步的,过去他在这中转站呆过一段时间,名声不怎么好。”
  “穆达?”苏拉邦扬起了眉毛,他似乎记起穆达是谁了,“就是那个曾拋弃妻子同一个女艺人同居,后来又拋弃了女艺人,到火星去定居的浪子吗?”
  “对,正是他。”狄克道,“我记得四年前,这事在中转站曾是颇为轰动的新闻。他的妻子杨丽娜是中转站餐室的会计,现在仍在餐室工作。而那个女艺人因出了那宗新闻后,就离开了中转站,移居到奥米伽星去了。”
  “这命案是谁发现的?”苏拉邦问。
  狄克指着站在一边的一个女人说:“是清洁女工娥拉发现的。”
  娥拉年纪大约二十来岁,相貌平凡,个子矮胖,这时她瞪大双眼,望着苏拉邦。
  “是你发现的吗?”
  娥拉口吃地说:“是……是的,我在三点钟正要下班的时候,有个女人要找这个死者,她说按了一刻钟门铃,也没有人应门,于是在柜台找到我,问我七三七号房的住客有没有外出,我说我记得没有,她说没有人应门。”
  苏拉邦问:“你记得是三点钟吗?”
  娥拉连连点头:“是……是的。因为三点我正准备下班。”
  “嗯,”苏拉邦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我听那女人这么说,也就拿不准了,就说:也许他真的外出了吧?你有口信留给他吗?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了句很粗鄙的骂人话……”
  “骂人话?”
  “她不是骂我,她是这样说的:‘你告诉那狗娘养的,我史爱伦不是好惹的,若他躲着不见我,叫他小心,’她说完就走掉了。”
  “史爱伦?”苏拉邦望了狄克一眼,“她不是那个移居到奥米伽星的女艺人吗?”
  狄克点点头:“她是乘尼美西斯号回来的,到了这儿才两天。”他翻看了一下笔记,“她住在B区五十四号房。”
  苏拉邦问娥拉:“你不认识史爱伦吗?”
  “我在中转站才工作了两年。”
  苏拉邦道:“好,你继续讲下去,怎样发现这命案的?”
  “那女人走后,我想了一阵,我明明没看见穆达先生离开房间,为什么她却说没有人?我有点不服气,就拿了我清洁房间用的锁匙,想打开门进去看看。我拿着锁匙走到门前,顺手拧动把手,门打开来了,我的天啊,门根本没有锁,我一眼就看见了穆达先生背后插着刀子躺在地上,吓得连忙退出门。我跑回柜台,挂电话通知经理。过了不到两分钟,经理就和警察来到了。我知道就那么多啦。”
  苏拉邦点了点头,对狄克说:“派人把她的证词记录下来吧。”
  狄克对身边一个探员点了点头,那探员就把娥拉带着,离开了房间。
  苏拉邦转过身,对站在一边,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旅馆经理说:“杜尔先生,你是什么时间接到娥拉的电话的?”
  经理杜尔说:“三点十五分,我立即报警,并带了守卫的警护上这房间来,五分钟后,狄克探长就赶到了。我可以走了吗?我还有很多任务作要干呢!”
  我从经理的声音中,听得出他很不耐烦,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是个中年人,样子并不出众,头发梳得很光滑,穿着一套黑色西服,白色衬衫,结了一条血红色的火星领带。
  苏拉邦微笑着说:“好的,你可以走了,这儿的事由誓方处理吧。”
  杜尔不放心地说:“希望早点弄个水落石出,否则旅馆的声誉会大受影响,生意会受损失的。”
  狄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我们尽力而为就是了。你以为发生命案,我们就不烦吗?”
  苏拉邦笑道:“经理,你放心好了,我相信用不了一天时间就能破案的。”
  “这么快?”杜尔惊喜地说。
  “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忙我们的,希望今晚就能把好消息告诉你。”
  杜尔行了个礼,就离开了房间。
  现在,法医和摄影的警员已在收拾他们的工具,准备离去了。
  苏拉邦对法医说:“尸体暂时留在这儿,半个小时后可以搬去解剖。你已经初步捡查,可以把结果告诉我吗?”
  法医说:“致死的原因不用我说了,一共刺了五刀,最后一刀刺中心脏是其要命的一刀。我初步估计,他是在两点半到三点之间被杀死的。准确的报告得进行解剖后才能作出。”
  “好,”苏拉邦用手指搔了一下白发,转过身来对我说:“梦蕾,现在你观察一下这尸体,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他看见我仍站着不动,于是微笑道:“怎么了?害怕了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你是第一次看见尸体吧,看多了你就会习惯的。”
  我镇定了一下自己震撼的神经,强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怕!”
  “不怕?那还不仔细观察?过半小时就会把尸体送去解剖了,抓紧时间吧。”
  狄克伏下身子,把俯在地上的尸体翻了过来,我看到那死者的脸孔,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瞪大只眼,脸上显出惊恐的表情,整个脸孔充满了死前的恐怖。
  我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慢慢走近去,蹲下来观察,我拿起他的左手,解下他手腕上戴着的手表。
  “看出什么吗?”苏拉邦问道。
  我这时已镇静下来,站起来举起手表,说道:“这手表的表面打破了,长针和短针都停顿,是两点三刻。我们可以肯定,他是死于两点三刻的前后,在他被刺倒下时,把表面的玻璃打破,时针就停住了。”
  苏拉邦赞许地点点头。
  “还有吗?”
  我指着表带说:“这手表不是他的。”
  “何以见得?”
  “这男装手表不算名贵,不过,从表带可以看出,他扣在表带的第二个孔上,但第三个孔却宽大些,这表明这手表的原主人经常是扣在第三个孔的,原主人的手腕比死者粗些,这手表是别人的,而不是他的。”
  “观察得相当细致,还有什么线索吗?”
  我说:“死者显然在被刺时,正在洗澡,或刚洗完了澡。你们可以看到,他把行李打开,在床上放着一套衣服,大概正准备穿衣,突然被凶手袭击的。所以他来不及穿衣,裸着身体倒在地上。”
  苏拉邦向狄克望了一眼,笑道:“探长,你认为这位姑娘的判断正确吗?”
  狄克耸了耸肩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她观察得很仔细,不过结论我却不完全赞同。”
  我吃惊地望着探长,为什么他不赞同呢?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狄克探长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对自己的每一句话,像深思后才讲出来似的。
  “由于死者的身体还有着不少水渍,这说明他被刺时正在淋浴,他曾同凶手搏斗,但由于不支倒地,凶手再加上那刺中心脏的一刀。你看,地上除了血迹外,还有水渍。”
  我有点不服地反问:“那么手表呢?难道不是凶手的?我认为这手表的原主,就是杀死这人的凶手。”
  “不见得吧?”狄克摇摇头反问。
  我不服气地说:“我刚才已说过,这表带上的孔痕,应是扣在第三个孔,而死者却扣在第二个孔,这手表不会是他的。”
  狄克道:“我的好姑娘,难道这就可以说明这手表不是死者的东西吗?我可以立即举出几种可能性来反驳你。第一,这手表可能就是死者的东西,过去他胖些,常扣在第三个孔,近年消瘦了,扣在第二个孔,人瘦了手腕也就缩细,这不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扣在第二个孔而不扣在第三个孔了?第二,也可能这手表是死者捡回来的,戴在自己手上,这并不说明那手表的原主就是凶手啊,第三……”
  我不让他这样发挥下去,打断了他的话:“探长,也许你是一个男人,会比我更了解男人的生活,不过,按生活的常理,死者没有什么道理戴着手表去洗澡吧?他身上除戴了这手表外,没有穿戴任何东西,难道他是一边洗澡一边看手表,看看自己花多少时间洗澡吗?”
  狄克皱起眉头,紧张地思索,但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我得理不饶人,立即加上一句:“如果死者不是戴着手表洗澡,那么可以肯定,是他被杀死后,凶手给他戴上的。”
  苏拉邦感到兴趣地望着我,问道:“那么,这凶手为什么要给一个他杀死的人戴上手表呢?是什么目的?”
  狄克似乎立即领悟到苏拉邦的暗示,微笑起来。
  我想了一想,回答道:“我猜出来了,凶手为了混淆视听,把手表的指针拨到两点三刻上面,然后把表面打碎,使时间停顿,使人认为死者是死于两点三刻。”
  苏拉邦点点头,说道:“分析得颇有道理,凶手为什么要让人认为行凶的时间是两点三刻呢?”
  我说:“因为行凶的时间不是在两点三刻,可能是早些,是在两点一半或两点,甚至更早,否则,凶手这一行动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狄克听了,脸上显出笑容,说道:“看来你的思想倒很敏锐啊。”苏拉邦冷笑一声,说道:“探长,你可别夸赞我这徒孙,她还未入行呢,她这推理可能只是误打误撞,虽然言之成理,不过并未能解决问题的。”
  我听了,心里很不服气,但又不敢贸然反驳,我说的都是根据事实推理,完全没有强词夺理,怎么竟说我是误打误撞?
  狄克探长倒是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他说:“如果行凶的时间不是在两点之前,按此推测,应该是更迟,是在两点三刻至三点间,在这时间内,至少有两个人有行凶的嫌疑。”
  “嗯?”苏拉邦抬起头来,询问地望着狄克探长。
  狄克指出:“我认为第一个嫌疑,是曾被穆达玩弄后拋弃掉的女艺人史爱伦,首先是她有杀死这个男人的动机。她什么时间到达七三七号房,没有人知道,她是三点钟在柜台前出现,对清洁女工娥拉说七三七号房叫门没有人应,可是她走后,娥拉发现门一推就打开,根本没有锁。史爱伦很可能在这之前把穆达杀死掉。”
  我摇摇头道:“那史爱伦何必还故意留下口信,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招麻烦?”
  狄克并不以我的反驳为忤,他接着说自己的理论:“第二个嫌疑,是娥拉。”
  “娥拉?”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发现命案的,怎么可能会是她?”
  “理由很简单,假如史爱伦在七三七号房门外真的叫不开门,那门碓是锁上的,那么娥拉就有很大的嫌疑了。首先,她有可以打开房门的锁匙,她可以在任何时间溜进房内去行凶,其次,她在三点见了史爱伦后,利用锁匙把房门打开,却报称房门一推就开,换句话说,史爱伦是说谎,这样就把凶嫌推到史爱伦的身上去了。”
  我问这:“可是,娥拉有什么动机要杀死穆达呢?”
  狄克支吾起来:“这点,我还不知道……”
  我提出:“奇怪,两个凶嫌都是女人,可为什么这手表却是男装手表?这矛盾啊!”
  苏拉邦提醒我道:“梦蕾,你除了观察尸首和手表之外,还观察到什么别的东西吗?”
  他这样一提,我就醒悟自己差点犯了一个大错误,只注意到死尸,而没有去观察周围其它情况了。
  我抬起头来,环视了房间一周,刚才我进这房间时,只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死者,却未认真观察房间的环境。
  这房间跟一般的旅馆很相似,除了有床,有衣柜,有沙发外,还有浴室,同一般旅馆不同的是还有一个细小的厨房,其实所谓厨,并没有什么炊具炉灶,因为只要在计算机上点菜,就有你要的菜从自动输送器送到餐桌上的。在厨间有一个废物清除器,那是供旅客将一些废纸或剩菜清除的,那是一个自动化的燃烧炉,废物扔进去后,就由电热将废物烧成灰。
  我首先走进浴室去。
  浴室内,满地水渍,显然我的推测没有错,浴室内已有不少血迹,死者肯定是被凶手在浴室内刺了几刀,但他仍未致死,曾同凶手搏斗,从浴室纠缠到卧室,但伤重不支,倒在地上,被凶手加上最后刺在心脏的一刀才死去的。
  我从浴室走出来,向厨房走去,看见苏拉邦和狄克正在厨间,狄克拉开了柜子,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苏拉邦却把废物清除器打开,拿了一根细捧,在拨弄在清除器底部的灰烬。
  “你们两个过来看看,这些是什么?”
  他从灰烬中拨出几颗变了形的金属,其中两颗较大,六颗较细。
  我看了一阵,弄不清那是什么。狄克侧着头,想了一会,不太有把握地说:“似乎是些钮扣,不过经高热焚烧,已变了形状,我看不出这同命案有什么关系。”
  苏拉邦把这些烧坏了的钮扣装进一个透明胶袋里,交给狄克保存。
  他走到门口,把门微微推开,对守卫说:“那清洁女工还在吗?如果还在,请把她带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她。”
  我对狄克说:“你认为娥拉有嫌疑,现在把她找来,不就可以盘问她了?”
  狄克耸耸肩,对我这挑舋并不介意,只是望着苏拉邦。
  娥拉被带进来了。
  她紧张地望着我们,特别是狄克锐利的目光,像利刀一样刺向她,使她很不自在。我心想,这清洁女工的精神已紧张到了极点,狄克只要喝问她一声,她准会什么都招认的。
  苏拉邦抬起头来,像很不经意地问:“哦,娥拉,我刚才忘记了问你一件事,你是什么时候清理过这间房间的?”
  娥拉一脸紧张地答道:“今早六点钟,我把这房间收拾好,新住客是八点后入住的。”
  苏拉邦指着废物清除器问:“你六点钟清洁这房间时,可有将废物清除器内的灰烬倒干净吗?”
  “当然倒干净了的!”娥拉解释说,“每天早上,我都把这些灰烬清除,昨天这儿住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士,她是昨晚离去的,我今早把房间收拾妥当,才让新客人住。我记得十分清楚,我曾把灰烬清除得很干净。”
  苏拉邦点点头道:“谢谢,我想问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没有别的要问了,娥拉,你可以下班回家去休息了。”
  娥拉的脸顿时绽开了笑容,感激地望着苏拉邦,大声地道谢着,转身离去。
  我向狄克瞅了一眼,问道:“你怎么不盘问她?”
  狄克耸耸肩头,低声回答道:“苏顾问不是说得很清楚,她可以下班回家休息,没有别的要问了。我也想不出什么问题问她了。”
  我说:“可是你还认为她是有杀人的嫌疑啊!”
  “嫌疑并不等于实际犯罪,我还未找到足够的证据证实她杀死穆达,而且,我找不出她有什么动机要行凶杀人。”
  苏拉邦这时插口说:“我可以肯定娥拉不是凶手,你们大可不必把精力浪费在她的身上,还是研究别的吧。”
  我把目光移向睡床,床上摆着打开来的行李,衣物很整齐地叠在床上,我走近去看了一阵,在心中默默数着这死者有些什么衣物。
  两套西服,全是黑色的,五套内衣裤,三件恤衫,全是白色的,另外就是鞋袜,领带倒有三条,都是火星丝的领带,一条绿色,一条黑色,一条五颜六色。
  苏拉邦走前来,翻看了一下这衣物,说道:“你有注意到,这些衣物都是火星出产的吗?穆达从火星到这儿来,带的衣物都是新簇簇的。”
  我说:“浴室内也有一些衣物,大概是他替换下来,准备送去洗涤的。”
  他跟我走进浴室,仔细地看了一番那些脏衣服,点点头,没说甚么。
  当他回到房间,他问我道:“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吧?”
  我蛮有把握地说:“我想,我已猜出来了。”
  “真的?”他惊奇地耸了一下眉毛,问道:“那是谁?”
  我说:“我认为是杨丽娜……”
  “哦?”他那失望的语气,使我把要说的话咽了下来。
  “说下去啊,怎么停住?发挥你的推理能力吧!讲给我们听听。”
  我望了站在一边的狄克探长,见他脸上显出鼓励的微笑,于是我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想法,大胆地讲出来:
  “刚才狄克探长不是说嫌疑有两个,一个是娥拉,一个是史爱伦吗?我以为史爱伦和娥拉不可能是凶手。娥拉这清洁女工没有杀死穆达的动机,她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他,这房间里既没有被偷去任何东西,娥拉跟他无仇无怨,不会刺杀他的。再说,娥拉个子不高,而穆达身高六尺,她能对他连刺几刀吗?我怕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且,凶手对死者一定是充满了仇恨,才会刺了又刺,一直刺到他死,娥拉如果只是为了盗窃,是不会刺得那么狠的。如果说有谁会仇恨他,那么除了史爱伦外,就只有被他遗弃了的杨丽娜了。”
  苏拉邦不住地点头,耐心地听我分析。
  我继续说下去:“排除了娥拉这个清洁女工之后,我们再来看看史爱伦吧,不错,她曾是穆达的情妇,并且使穆达拋弃了自己的妻子跟她同居。可是,最终穆达仍拋弃了她。她是个女艺人,闹了这丑闻后,在这儿无法立足,只好到奥米伽星去,在那儿呆了一年后,再次回到这儿,她本来是在逐渐走红,这么一来,她的职业前途尽毁,所以在她的心里,对穆达自然会仇恨的。她完全有杀死他的动机。不过,她不可能杀死他的。”
  “何以见得?”狄克采长问道:“她既然有杀他的动机,又曾到过现场,我看她很可能是凶手呢。”
  我道:“不错,史爱伦今天曾到这儿来找穆达,但她并没有见到他,所以才会留话让娥拉转告他。穆达说不定根本就不想见她,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连下流话也骂出来了。她是个女艺人,别看她在舞台上表演时,把自己打扮得雍容华贵,在后台她三句有两句是讲粗话的。要是她见到穆达,杀死了他,她就不必多此一举要娥拉把话转告他了。留下口信,岂不是自动把嫌疑招惹到自己身上吗?杀人凶手断不会那么傻的。”
  狄克反驳道:“可她是个女艺人,她难道不会是在演戏?”
  “要是她杀了人后,要想逃走,还留下尾巴,演这么一段戏,岂不是不合情理了?”
  苏拉邦问道:“就算你言之成理吧,排除了这两个人的嫌疑,又怎么推断出凶手是死者原来的妻子杨丽娜呢?”
  我这下可得意了,我说:“因为你们两个是男人,我却是女的,有些事也许只有女性才会留意到。你们看床上的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像摆在那儿等着穆达去挑选。一个情妇,特别是像史爱伦这种当演员的人,是没有把衣物折叠整齐的习惯的,她自己的衣服也会随处乱扔,会这样周到关注地把衣物折齐摆好,就只可能是死者的妻子了,只有妻子才会真心关注丈夫的衣着仪表的。”
  狄克嘴中发出唧唧的声音,我不知道他这是表示赞成还是反对。但我继续发挥下去:
  “我推测,穆达这次回来,一定是打算同杨丽娜正式离婚,说不定他在火星又已另结新欢,杨丽娜来见他,心里还怀着复合的希望,所以对他很体贴,在他洗澡时,把衣服从行李拿出来,放好在床上让他挑选。可是,穆达却对她提出正式离婚的要求,这使杨丽娜十分绝望,在愤恨当中,她失去了理智,把他刺杀掉。”
  狄克嘲弄地拍了两下手,说道:“这故事编得相当动人,好象你在场看着这一切进行似的。不过,我认为这正是你女性头脑浪漫蒂克幻想的产物罢了。”
  我被他说得脸儿一阵发烫,他似乎很有把握否定我这推理呢,我求援地望向苏拉邦。
  苏拉邦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床上那些衣物,在思索着什么,看来他根本没有听我那一番推理。
  我只好进行自卫了:“狄克探长,你有什么根据认为我这推理不可能成立呢?”
  狄克探长很严肃地回答:“我到达这现场,一发现死者是穆达,立刻就联想到杨丽娜,我当即挂电话到餐室去,但她不在,……”
  “因为她在这儿行凶,当然不在餐室。”
  “不,她根本不在中转站,三天以前,她已到月球城度假去了,餐室的经理接听电话,亲口告诉我的。杨丽娜在三天前乘‘月光’号离开中转站,飞往月球城,假期是两个礼拜,所以她根本不在中转站。你刚才讲的故事,是完全没有一点事实的根据,纯粹是你胡编出来的。”
  “她根本就不在中转站?”我有点愕然,我全部推理一下子从高空跌落地面,摔得粉碎了。我一时不知所措,站在那儿发楞。我这时才感到自己实在对这命案一无所知,所有的事实都摆在我面前,可是我却抓不到什么可靠的线索,我以为自己比他们高明,能以女性心理来推出凶手,结果是全军尽墨,一败涂地。
  我有点气愤地说:“好,我承认我这推断错误了,你又有什么线索可供破案吗?”
  狄克苦恼地摇摇头说:“暂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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