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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之矛




大卫·朗福特

  大卫·朗福特是一位物理学家兼科幻小说迷,其在月刊《阿思博》上发表的作品曾多次荣获雨果奖,(《阿思博》收集在另一期刊《交汇地带》上,读者也可以从网络上获得:http://www.dcs.gla.ac.uk/sf-archives/ansible/)其本人也被评为最佳科幻迷作者。迄今,他仍被誉为科幻迷世界中最为诙谐的作家,大多数作品收集在小说《让我们代他聆听》中(朗福特双耳失聪)。朗福特同时还是几部非小说类文学作品及一本严肃科幻小说——《太空吞噬者》的作者。他偶而创作的几则短故事(和他在《阿思博》上的长篇大论截然不同)则充满了智慧,但不失为严肃的硬科幻作品。本文在风格上与他过去的作品不尽相同,唯其机智不减半分。在这篇宇宙故事中,g·k·切斯特顿被誉为科幻小说流派的鼻祖,与g·k·切斯特顿同时代的还有h·g·威尔斯。切斯特顿以写反映天主教生活的小说和神秘小说见长,其代表作有《布朗神父》系列,幻想小说《一个叫星期四的男人》,科幻小说《洛丁山的拿破仑》。本文初版在《交汇地带》(其插图相当精美,作者注),《交汇地带》上刊载的许多科幻小说家如:布赖恩·斯坦博福特、金·纽曼和斯蒂分·巴克斯特的作品,其特点是以科幻小说的创始人诸如威尔斯和凡尔纳等作为故事的人物。
  自一九二五年以来。g·k·切斯特顿的《科幻小说选刊》中最著名的系列故事当属这位广受爱戴的星际间侦探布朗神父(在后来的年表中被称作阁下)之冒险的经历了。之后,以布朗神父为素材的小说也大量出现,下面仅罗列其中几位作家:希拉里·贝洛克、格拉海姆·格雷、乔治·路易斯·博吉斯、科特·斯奇尔、克拉克·来昂里尔·范索普,此外还包括《未来》选集中《当代天主教作家》一栏中的许多名家。正如我们一向欢迎更多的人加入此题材的创作,下面这篇便是g.k.《科幻小说选刊》所翘首以待的、科幻小说成就奖(“吉尔伯特”)获得者大卫·朗福特的新作……
  豪华飞船h.m.s.阿昆纳斯号航行在浩瀚的星河中,在它有力的引擎下,漫长的距离仿佛也只是眨眼的功夫。缕缕强光从弦窗中射进,窗外黑色的天幕上,一个个星星点点却又闪亮的光点(恒星),有如上帝所作的点画。它是如此广袤,退后都不能看到它的全貌。飞船里,乘客已对那些恒星的强光产生了厌倦,正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东西上。阿斯特朗——最新宗教的高级神父,正对一个衣着寒酸的旧教牧师滔滔不绝:
  “不是有一位伟大的作家曾评价星际空间正是上帝的隔离政策吗?我想上帝当时遇到的困境正如今天的人们所遇到的,脾气乖戾的独身主义者从一个星球转到另一个星球,散布他们负罪和恐惧的毒害人的教条,以至让一个又一个的星球上的人日渐悲观……”
  而那被人为是脾气乖戾的牧师此刻正啜了一口酒,显得异常快活。那牧师便是布朗神父,他正以使者的身份从地球上英国的考波核尔教区前往帕瓦尼亚三号的殖民地,而阿斯特朗也指望在那里招纳无数的皈依最新宗教的信徒,顺便为他的环球神庙募资。
  “火神庙在十分注重陪衬科学的同时,也摆脱掉了迷信的枷锁。它所崇拜的是每颗恒星中心的原子强光,崇拜的是超级对称的公理和混沌学说。而宣传迷信的旧教即便在梵蒂冈三号也会因为理屈词穷而不堪一击。”
  个儿不高看起来甚至带点傻相的布朗神父喃喃道:“我们不需要借助混沌学说来推断邪恶自身将会不战而败,日渐势微,尽管这通常是注定了的。”他这句话没有引起阿斯特朗的注意。
  阿斯特朗语音低沉,预言那些挡住宇宙光的将会被太阳之矛给击倒。阿斯特朗魁悟的身材,粗犷的面容和黄白相间的头发使他看起来更象一个异教神,他手上的戒指在闪闪发光。他的助手西蒙·特瑞尔尽管沉默,但相貌却更加英俊,也许他是对阿斯特朗的自我吹嘘而有些不安。两人都穿了件纯白的长袍,周围围了一圈人在听他们的教义,主要是女士居多,布朗神父饶有兴趣地注意到红发女郎伊丽莎白·布莱尼,这个十亿万家财的继承人,尤其离特瑞尔很近。她脸上有种女人一旦打定主意后的危险神色。
  “见鬼,”一个声音传入布朗耳中,“请原谅,神父,但注意到阿斯特朗怎么攻击独身主义了吗?他又在那伙女人中搞门派,想要排除异己了。你注意到西格拉·马罗利神色阴沉地站在后面了吗?现在她对阿斯特朗先生来说是有点多余了,但在刚上船的头两天,她还有他想要的东西。可能是他的神庙基金出了点什么麻烦——不过,也许你不明白。”
  “这类故事偶尔在忏悔室可以听说,”布朗一边搪塞着,一边注视着那个黑黑的年轻人,约翰·霍恩考是一个矿井工程师,他到现在为止谈得最多的便是帕瓦尼亚三号星球的铝土岩,货物的先进测量法以及他随身携带的挖掘切割工具。布朗神父了解这个头脑简单的年轻人的愤慨,于是又把话题转回了刚才几个乘客所感兴趣的太空行走,让大家稍稍平静一下。
  但不一会儿,霍恩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当阿斯特朗用他所谓的科学宗教来讽刺您的落伍时,您不觉得怒火中烧吗?”
  “当然,科学的进步实在太快了,”布朗神父用一种含糊的热情道:“你知道,牛顿·艾萨克爵士的机械力学中三维问题并未得到普遍的解决。后来提出的相对论学又使两维问题一筹莫展。这以后,量子论又发现,即使如微小的粒子,其间的复杂性也是人们所不能了解的。而现在,他们又告诉我相对量子论学说又对虚无问题,即真空本身犯了难了。我几乎不知道他们下一步又会告诉我一些什么惊异的发现了。”
  霍恩有些不肯定地望着神父。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乘客们请注意,晚饭定于六点。当我们从地球5/8重力加速度暂时加速到15/16时,飞船将会校正航道。”
  “我得离开了,”阿斯特朗有种造作的怒气,他站起来,整理好长袍,“我得一个人对着圣火冥想。”说罢,他大步离开了座舱。而特瑞尔紧跟在后面。
  “这比任何事都还让我恼火,”霍恩一边忧郁地说,一边朝伊丽莎白·布莱尔的方向望去。“飞船上明令禁止烟火——而他却在他的客舱里燃起一堆‘圣火’!安全官员要是知道了,决不会饶过他!”
  但当消息象三月狂风刮走树叶般传遍阿昆纳斯时,却不是安全官员受到怀疑了。事情是这样的:三副在改变航线前作最后的查房时发现穿着长袍的身体倒在了宇宙之火旁边,被烧得面目全非,飘舞的长发被烧成灰烬。这个追寻科学的人的人最终解决了虚无的问题。
  幸运的是,飞船的安全工作已由m·赫卡尔·法兰博统一负责,他曾经是一个犯罪高手,也是布朗神父的老朋友,有一种法国式的热情。出于对他这位老友独特判断力的信任,法兰博立即请布朗神父来到了出事的包舱。这是一间空旷、简朴的客舱,里面有巨大的炭火盆(尽管现在它的火苗已经熄灭)以及三副从火中拖出的可怕的尸体。
  “他似乎正蹲在火旁祈祷,”布朗沉思着。“他本应该抬着头欣赏窗外的星光,而不是低埋着头……但在这个可恶的地方,即便是那些恒星看起来也有点诡异。也许他是自然死亡,然后才倒在火盆上?这也许不太令人舒服,但并不可恶。”
  高个子的法兰博摸出一叠计算机纸:“神父,虽然我们不能相信事物的巧合性,但……特瑞尔失踪了,飞船的记录显示一小时前阿斯特朗离开主客舱后,最近的气塞转动过一次。似乎圣火教的使团被他的报仇者一网打尽似的,一个死于非命,另一个被丢弃。这儿半数的女人和所有的男人都可能有这种潜在的动机。飞船上还有别派的宗教——奎尔贸易俱乐部、十个茶杯等,天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但是看在上帝份上,他们又怎样进来的?”
  “别忘了还有那群打击人类灵魂的僧侣!”布朗不失时机地,“最后一次看见阿斯特朗时,他还在有意攻击他们。当时他们的代表人物就有一种明显的犯罪的神色。”他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神父,我不信你会干这事!”
  “好吧,我也向你保证我没干过这事。”布朗神父好奇地在屋里转悠着,打量那张超大的床。然后又透过观景孔凝视窗外的星星,好象是要从它们身上找出什么隐蔽的线索似的。最后,他又仔细看着死尸被烧焦的面孔和苍白的手,突然浑身有点发抖。
  “太阳之矛。”布朗神父喃喃自语,“阿斯特朗曾用它来威胁过他的反对者。但一个聪明的人会把箭收藏在哪儿?”
  “我想是在军械库里。”法兰博语音低沉。
  “在可怜的愚蠢的威廉·布莱克的兵工厂里,还记得吗——所有的星体都扔下它们的利矛?但伊苏雷尔天使也带着一支矛。对不起,我知道我也在东拉西扯了,但我已经明白事情的一半了,只是一半……”布朗神父在那儿,揉揉紧锁不解的眉头,最后他又说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他烧焦的面孔而发抖,但我其实是因为他的那双手而惊讶。”(注:伊苏雷尔天使的矛可以检验真伪。)
  “但那双手并无什么明显的标记。”
  “是没有什么可注意的,但它上面本应有一枚很大的饰有宝石的戒指,你看,这双手的主人应比阿斯特朗要年轻,死者一定是西蒙·特瑞尔。”
  法兰博惊得目瞪口呆,“这不可能,这让一切都乱七八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方程式也是这样的,甚至是靠它才幸存下来的。”布朗神父轻声道:“我还需要一点证明,”他匆匆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然后又把它折了起来,“让你的手下把这带给约翰·霍恩。我希望他能立即回答。”
  没说什么,法兰博还是照他的吩咐做了,当厅里只剩下他和神父两人时,他又问道:“霍恩就是那个痴恋布莱尔小姐而不喜欢她对神职人员感兴趣的小伙子?他就是你选中的被告吗?”
  “不,是证人,”布朗神父坐在床边,纯白色的缎子被褥上让他黑色的长袍显得更加暗淡,他短粗的腿差一点才够到铁甲板。“我想这事刻发生在吃晚饭时霍恩谈论起他的货物。于是我问他,是否他的东西有迷失。话归正传:当你发现锁好的客舱里的这起被火烧死的命案,开矿和探测的仪器让你想起什么?”
  “只是月光,”法兰博讽刺他说,“我向你保证,飞船上的每一寸地方都被我们搜查过了,以确定没有谋杀犯可能会爬过的四英尺的矿井。”
  “这就是故事的悲哀之处了,即使你看着它,你也不能看见它:但飞船上每间客舱里都有扇死亡可以降临的犹大之窗,并且——”布朗突然睁大双眼,“当然,这柄太阳之矛还是双刃的,我的朋友,我预言……我估计你可能永远也抓不到真凶了。”
  法兰博咒骂了一句站起身来,这时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什么?他说他确实丢了东西?神父,霍恩确实丢了东西。”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整个事件的始末,”布朗神父道:“阿斯特朗俘获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但他最渴望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据我的观察,伊丽莎白·布莱尼小姐被西蒙·特瑞尔吸引住了,因此阿斯特朗很生气地离开了主舱。”
  “我想他的作法是让特瑞尔为他守着圣火,而另一个穿着长袍的身影却溜出去执行另外的任务,但阿斯特朗这次的任务却是不可告人的。他知道压力服在哪儿,因为不久前才有过一个太空行走聚会。他知道在霍恩的货物里有他所想要的矛。”
  “是什么——?”
  “激光器。”
  一阵死寂后,布朗神父又以一种梦幻般的声音继续说道:“想起阿斯特朗正飘浮在弦窗外,窗户大开,而他手里就是那令人胆寒的无形的矛。想想他的毫无察觉‘情敌’特瑞尔倒在火上,脸却被射中,而那火焰就慢慢地焚烧了所有可以断定他死因的痕迹。”
  “空话!”法兰博叫道:“他一定还在外面,我们会抓住他!”
  “你永远也抓不住他了,”布朗神父缓缓摇了摇头,“我说过,这支矛是双刃的。这些头脑简单的斯多葛派学者居然会有这种鲁莽的念头!阿斯特朗讽刺我们虚浮和迷信,但他自己却缺乏哪怕是最粗浅的量子电动力学知识,第一个研究员都会在学拉丁语和他的圣·奥古斯丁的同时了解到。他只想到弦窗的水晶是透明的,但却忘了还有衍射,还有部分反射。结果就是当他的激光击中特瑞尔时,反射回来的光线也刺瞎了谋杀者自己。”布朗神父颤抖了一下:“上帝的玩笑可能是很残酷的。阿斯特朗自以为看见了所有人眼中的瑕疵,而他现在终于发现了他自己的一大缺点……”
  “想想阿斯特朗现在正躲在他的压力服里东飘西荡,当他在一片无休无止的漆黑中意识到他再也找不到飞船时,脸上的恶梦般的可怕表情。而且随着航道的纠正,他再也没有机会了。而他心中所崇拜的那片真空将最终成为他的巨大石棺。”
  “我想,”法兰博缓缓地说:“来杯白兰地一定不错。上帝,一切都源于那只失落的戒指。”
  “不仅如此,”布朗神父又说道:“观景孔的水晶因为激光束穿过时散发的热量而有点变形了。我早就说透过它窗外的星星看上去都有点诡异,但你却以为那是我的多愁善感。”
  在我们的下一期中:fr.布赖恩·斯坦博福特将继人们已经遗忘的科幻作家的传记系列,并天才地使十九世纪幻想作家h·g·威尔斯的作品重现。在我们每期的《不可能的信仰》上又刊载了另一篇被认为是毫无希望的辟尔唐效果,——在g.k.《科幻小说选刊》的专栏作家如希拉里·贝洛克,吉米·斯瓦格特等其他五位名家的作品中,所描述的人类是一种复杂的基因体,但试想——这个令人心悸的时刻——如果人类并非基因型!当然,在读者往来这一专栏中,将继续探讨“女性作家是否该被g.k.《科幻小说选刊》所接纳”的问题,其令人尤为哭笑不得的便是对她们的称谓,卡笛根将会有何新作?卡尔沙根对科学上至今无法解释的哭泣或神秘的“液化”现象将进行大胆探讨。届时,美洲成千上万的热心读者将一饱眼福,见到关于殖民地编辑加德纳·多若斯的特别报道,及他所编辑的全美科幻小说选刊——《交汇地带》我们将期待我们的桂冠……
  1、读者请注意,菲利浦·琼斯·法莫斯先生的未经批准的作品(《布朗神父和危险的胡满初》,《布朗神父ch+》以及《布朗神父在臭氧层》等等)并非是完全合符教规的。
  2、法兰博向布朗神父忏悔,并在请求了42次之后,成为了一名牧师:所有这一切都将在马丁·戈登的小说《无情的法兰博、波斯肯和明:布朗神父的反面人物新说》(1987)一一展现。
  3、艾萨克·阿西莫夫的《基础和布朗神父》中,老读者仍将会读到关于将神圣星际帝国从世俗的“心理历史学家”的威胁中拯救出来的这种洞察力的一些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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