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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神鹰死了



  我一面奔向前,一面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视线在这时候也开始适应黑暗,我看到红绫就在前面不远处,她的背影我当然更不会认错。
  同时我也看到那另一个人,那人就在她的身边,在一跳一跳的前进,这人身量不高,可是看起来却像是披着一件披风,从背影来看,诡异莫名。
  我估计和他们相去的距离不会超过十公尺,我再次高叫,一下子就在他们的身边掠过,然后疾转过身来,这样就变得和他们面对面了,而且相隔更近。鸡舍中光线虽然黑暗,可是我完全可以看清红绫的面貌。
  我能够看清红绫的面貌,当然是由于我对她的面貌十分熟悉的缘故——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我看去就觉得他面目模糊,不是很清楚,只觉得怪异。
  而我一到了他们的对面之后,就立刻发觉他们根本没有看到我的存在,仍然在向前走,没有半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当时那种对这种情形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金维曾向我说过这种情形,我脑中有这样的记忆,可是这时候由于我身处幻境,脑部活动受到了干扰,所以对于使用自己的记忆,也不能顺畅地进行,只是感到我对这种情形应该知道,可是又模糊之至。)
  不过就是这一点感觉,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至少使我知道目前的情形虽然怪异莫名,可是也不值得恐惧,因为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那种似曾经历的感觉却使人放心,觉得事情虽然怪,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所以我能够在这种怪不可言的情形下维持镇定,当下眼看红绫和那人向前走来,由于他们不感到我的存在,所以他们来到了我的近前,眼看要撞上了,仍然没有停步。
  而在这样情形下,我正常的反应是应该让开去,可是在剎那之间,我整个人僵硬得不能动弹,因为来得近了,我看清楚红绫身边那个人的缘故。
  从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开始,我就觉得这个人怪异莫名,这时看清楚,更是遍体生凉,目瞪口呆——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在红绫身边的不是人!
  然而那不是人,究竟是什么,我却又说不上来。
  那人——我只好暂时称他为“人”,因为从头部来看,的确是人——至少,像人。
  他有着相当大、很亮的眼睛,高而勾的鼻子,头顶上和脸上有许多毛,但是看来又不像是头发和大胡子。
  单是这样子,当然不足以令我全身僵硬,而恐怖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头,或者说类似人头,并不是长在一个人的身体上,在人头之下,是一个毛茸茸的身体。那时候这身体的两旁,正在摇动,非常清楚,那应该是鸟类的翅膀,可是在尖端却长着手,有细而长的手指,正在不断地动。
  这种情景才真是可怕!
  也正是由于情景如此可怕,使得我脑部活动在剎那之间受到剧烈震荡,这种震荡使脑部活动受到了冲击,从一种活动情况进入了另一种情况——使我突然明白了现在究竟发生着什么事情!
  而且所有的记忆,也一起涌了上来。
  我首先醒觉的是,我是在幻境之中!
  我并且可以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幻境的:就在我打开门,看到外面下着大雨的时候,我就开始进入幻境了。
  接着我又明白了我现在在幻境中的情形是属于哪一类,所以我一再叫嚷,红绫根本没有反应。
  我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够做一个“旁观者”,看着发生的一切,而不能参与其事。
  虽然这种情形不是十分理想,可是已经足以令我欣喜若狂,我不由自主手舞足蹈,而且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因为我总算进入了幻境,见到了红绫,当然应该也可以见到白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虽然她们见不到我,但也是极好的情况。
  从一片迷茫之中突然冲了出来,心境明澈,近乎大彻大悟,这种喜悦真是难以形容。
  我一面享受着这种并非容易得到的喜悦,一面再仔细打量红绫和她身边的怪物。
  红绫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
  她身边的怪物——这时候我自然知道那就是那只神鹰。
  那是生命形式正在起着剧烈变化的神鹰——它正在从一只鹰变成一个人!
  而且我知道现在我看到的情形,在时间方面是在上次金维看到神鹰之前。
  因为据金维所说,上次他看到神鹰的时候,神鹰的头部已经完全变成了人头,还会向他做鬼脸,身子上也没有羽毛,光秃秃地,十分难看。
  而我现在看到的神鹰,头上和身上还有羽毛,显然其“进化成人”的程度还浅,所以在时间上是在金维看到的之前。
  由此我也明白进入幻境,在幻境中的时间,完全无法预测。或许使我进入幻境的力量,不能控制这一点,又或许这种力量现在失去了主宰,所以才乱了套,以致我们进入幻境在时间上也乱成一团,前后颠倒——我第一次进入幻境,在时间上甚至在三年之前!
  我明白的事情越多,打量外形如此可怕的神鹰时,就越觉得有趣。
  虽然在理论上,我早就知道各种生物可以通过“成精”这种生命形式改变的过程变成人,可是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楚地看到一个正在变形的生命,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这种新鲜的感觉,令人兴奋。
  我看到红绫望着神鹰的眼神,也有同样的兴奋,她伸手轻轻拍打神鹰的头部,神鹰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听起来颇类人语——它的头部既然已接近人类,其脑部当然也正在向人类脑部的结构进展,迟早会变成和人脑一样,到那时候它就会说人话了。
  想到了这一点,我感到自己不但在幻境中,而且像是进入了神话世界一样。在传说的神话世界之中,有许多成了精的各种生物,而如今在我面前,就有一个!
  当然我不以为传说中神话世界的情形,全是事实。在神话世界中,成了精的生物,随时会变回原形。而如今我看到神鹰的情形,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脱胎换骨”,而且绝不认为神鹰在经过了这个过程,变成了人之后,还能够随时变成鹰!
  传说中那种可以变来变去的情形,一定是另外一种情况,而不是现在我看到的生命形式的改变。
  从神鹰现在发生的变化来看,生命形式的改变过程非常复杂——这种改变过程是不是痛苦,不得而知,单从外表来看,不见得会十分愉快。
  而且过程似乎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这一点倒和传说中需要“修炼若干年”的情形吻合。
  当然,看起来神鹰转变成人的过程要快得多。
  眼前的种种怪异,其实都只是一个问题形成的,这个问题就是: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神鹰的生命形式进行改变?
  我无法和红绫沟通,不能直接问她,只好注意她的行动,看她做些什么,来寻求答案。
  只见她和神鹰继续向前走,已经到了尽头,前面是鸡舍的墙,并无去处,可是他们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心中大奇,心想难道这鸡舍之中有什么暗道在?
  刚在想,他们已经到了墙前,转过身来,背靠墙站定。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绝对未曾眨眼,可是突然之间,一人一鹰,就失去了踪影!
  虽然我知道自己身处幻境,而在幻境中,一切都变幻莫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可是眼睁睁看着红绫和神鹰在眼前消失,心头还是大受震动!
  我不是很具体地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猜想那可能是在幻境中时间或空间发生了变化所形成的现象。
  这种现象我不但不能彻底了解,而且完全无法控制,我就像是卷进了一股旋风之中的一张枯叶一样,会给旋风卷向何处,全然无法知道。
  当时我心中虽然明白这一点,可是情绪的焦躁还是难以控制,我发出毫无意义的吼叫声,冲向前,向墙上拳打脚踢。
  鸡舍的建筑不是很扎实,虽然不至于被我把墙弄塌,可是也不免有些摇晃,顶上的积尘纷纷落下,情况也很混乱。
  当时我的情绪处于极端的激动状态,由于我什么也抓不住,等于和空气在作战,完全无从着力,那种感觉简直令人发狂。
  所以尽管拳脚招呼在墙上,很是疼痛,我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而且越来越用力。
  在这样的行动中,我的情绪渐渐趋向狂乱。当我发觉我再这样下去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我的手脚竟然无法停下来,而且行动更是激烈,不但向墙上拳打脚踢,而且用身体用力去撞墙,更可怕的是,心中明明知道这样做完全没有用处,可是就是不能停止。我的脚部活动竟然不能控制我的身体,等于我的身体不再属于我!
  这种现象怪异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我一生古怪经历极多,然而却未曾有过这样的经验,那使我产生极度的恐惧。转眼之间,我全身冒汗,随着四肢和身体激烈动作,汗水四下飞溅。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汗水从我的头上、脸上飞出去,洒向四面八方,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汗水在飞开去的时候,甚至于还在闪闪发光——无论如何,这不是在现实中可以感觉得到的情景,唯有在幻境(或者梦境)中才能感受得到,或者在脑部受到了某些药物的刺激下,才会出现这种情形。
  总之我当时是完全在一种迷幻的情景之中,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可是心中却又很清楚。这种思想和处境完全矛盾的情形,更使人感到可怕。
  我想我当时一定没有停止过发出吼叫,而没有多久,我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旋转——不是双脚着地旋转,而是如同人在失重状态之下,身体悬空地旋转,上下左右的一切都开始颠倒摇动,所谓天旋地转就是这种情形。
  我感到会有变化发生,可是完全无法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变化,到这时候我反倒定下神来,听其自然,因为我希望有变化发生。不论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总比什么也抓不住好。
  身体越转越快,虽然我有精湛的武术修养,可是没有多久,却感到自己好象已经到了一种“灵魂出窍”的境界。
  我在那种情形下,当然不会一下子就想得到“灵魂出窍”这样的词句——那是事后的说法,觉得这样形容最是恰当。当时我只感到看出去的一切,渐渐混沌,变成了乳白色的一片,而耳际在开始的时候,有一阵嗡嗡声,不多久就静了下来,竟然静到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身体的感觉不再是急速地旋转,而是在飘飘荡荡,像是身体不再存在。
  这样的感觉,和传说中的灵魂出窍再相似不过。
  当时我完全无法想些什么,只好听凭摆布。
  这次的经历由于有一部分在幻境中发生,所以我叙述的方法和以前有一不同。
  以前总是发生什么说什么,依时间次序来叙述。
  这次不但幻境中时间颠倒,而且当时发生的事在当时不能完全理解,如果照我遇到的事情的次序来叙述,就变成了大堆悬疑,会使人越看越胡涂。所以我每次在幻境中有了新的遭遇时,不但叙述遭遇的实际情形,而且根据事后的认知加以说明,这样就比较容易明白。
  我在事后有一个关于幻境的设想,也有必要先提出来说一说。
  我设想整个鸡场都属于幻境的范围,像是大型游乐场中的一个设施一样,可以称这个设施为“幻境乐园”。从鸡场大门走进去,就等于进入了幻境乐园,在幻境乐园之中有种种设施,使人陷入幻境之中。
  复杂的是,这种种设施,处于无人控制状态,所以非常混乱,在时间上也不依照先后次序。可是在空间而言,却始终是在鸡场的范围之内。
  先把这个设想确定下来,再看我在幻境中的遭遇,就比较不会感到混乱。
  当时我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自然也可以当成是“幻境乐园”之中的一个程序——通过这个程序,进入在幻境中的不同层次,从而有不同的遭遇。
  我相信当时在经过了旋转、飘荡之后,我在幻境中的层次有了改变,至少在时间上有了转移。而且我也相信所谓旋转、飘荡等等,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我脑部活动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而产生的感觉。
  当时我觉得极度的寂静,更很好的定神,才能知道这种寂静是来自大雨声响的消失——鸡舍的顶部是铁皮盖搭的,在大雨之中发出惊人的声响,忽然消失,就使人感到突如其来的寂静。
  那时候我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最多也只想到大雨突然停止而已,不会想到在这个过程之中,在时间上已经有了转移。
  当我想到忽然听不到大雨声响,可能是而停了的时候,那种飘荡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我还是好好地站在地上,而且在我面前就是鸡舍的墙,我甚至于还十分清楚地记得,红绫和起了变化的神鹰,就是在墙前突然不见的。
  我也记得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曾经有过类似疯狂的行动,现在总算定下神来了。
  我连连吸了几口气,仍然想弄明白红绫究竟去了何处。
  我一面叫,一面转过头来,却一眼看到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或许本来就在,只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或许是这时候才多出来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看到了它,就感到了一股寒意!
  那是一只长方形的木箱。
  这种形状、大小的木箱很容易引起人不安的情绪,原因很简单,因为这种形状大小的木箱,使人联想到棺材,而棺材又和死亡有直接关系,所以会令人不安。
  我当时一看到那只木箱,就不由自主想到一定有什么和死亡信息有关的事物,藏在那木箱之中,所以才会生出寒意,因为不论和死亡有关的是什么人,都可能和我有密切的关系。
  当时我怔住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过了一会,我才伸手在自己头上重重打了一下,暗骂自己神经过敏——看到了一只木箱就联想到了死亡,甚至于在潜意识中想到亲人的死亡。实际上在鸡场之中,一只木箱可以用来盛放任何东西,更可能那根本是一只空木箱!
  我一面想,一面走到了木箱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木箱之前站定,心中的怯意竟然越来越甚。我对自己有这种感觉,感到很讨厌,所以行动也不免暴躁,举脚用力向木箱踢去。
  那用力的一脚,把木箱上层木板踢了开来,我看到木箱之中,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白布包裹,从包裹的形状来看,分明是包着一个人!
  这使我在剎那之间大受震动,我甚至于言行失常,竟然指着问:“谁?是谁?”
  就算在白布包裹中真是一个人,他既然被打了包,当然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我这样问,毫无意义,只不过表示我当时的情绪极其紧张而已。
  我勉力定了定神,俯身伸手,先在那人形包裹的头部按了一按,我立即可以肯定,在那部分的白布之下,确然是一个人头!
  我再度定了定神,取出一柄小刀,在白布上轻轻一副,划破了白布,那个人头就显露了出来。
  在这之前,我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在看到了那个显露出来的人头之后,尽管我心中讶异莫名,可是倒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绝不是白素或红绫——如果是她们两人中的一个,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承受那样的打击。
  然而当我看到了那个显露出来的人头之际,我一方面感到奇怪,一方面也感到事情很不妙。
  那人头的颜面我并不陌生,刚才我还曾和他面对面,真想不到忽然之间他不但死亡,而且被打了包,放进了木箱之中。
  当时我想到的是,在我刚才天旋地转有灵魂出窍之感的时候,在时间上一定发生了变化,可能已经过去了几天,或者更久,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包括这个人死亡在内。
  这个人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有新的名字,以前我们都叫他“神鹰”——他根本不是人!
  现在他才开始变人,还没有完全变成功,至多只变成了五分之一左右而已。
  从他的身体来看,还几乎完全是鹰的身体,头部的变化却已经相当惊人。
  他拥有一个人头——虽然头上还长着不少羽毛,可是毫无疑间,那是一个人头,有人的颜面,有人的五官!
  这时候我俯身近距离看着,和刚才与他面对面的情形又不大相同,比较起来实在得多,我用手碰了一下,感觉冰冷,那分明只是一具尸体。
  我再把白布往下扯,整个有五分之一变成人的神鹰身体都显露出来。我才发觉他不但有了人的手指,而且已经有了人的脚趾,估计身体也有了倾向人体的变化,但是由于羽毛还在,所以看不清楚身体的情形。
  这是正处于变化中的神鹰。
  可是他却死了!
  我对他死亡的原因一无所知,可是却知道事情大大不妙——红绫对神鹰有极其深厚的感情,神鹰的死亡,尤其是在生命形式发生变化的过程中死亡,对红绫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她必然十分伤心,而我不能在她遭受这样打击的时候安慰她,实在令人感到难过。
  当然对于神鹰的死亡,我也感到难过,而且我的思绪十分紊乱,我实在想不通何以在生命形式发生变化的过程中,会形成死亡。
  更而且,这种情况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一直所想到的是,神鹰通过了生命形式的改变,变成了人,成了精,我也早已认定这是我最奇妙的一宗经历。
  可是现在,却突然看到了还没有完全变成人的神鹰的尸体!
  神鹰死了!他非但没有变成人,而且连鹰也做不成——他丧失了生命!
  一时之间,神鹰的死亡使我感到紊乱,我知道事情有我想不通之处在,可是却不知道关键在何处。
  摆在我面前的尸体,使我在震惊之余,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我只是杂七杂八地想到,红绫必然失望之极,她是不是还会和白素留在幻境中!
  要是她们离开了幻境,回到了现实,我倒反而进入了幻境,我们岂不是又不能相会?
  而我又没有能力在现实和幻境之间自由穿梭来往,不可能回现实去看看她们是不是已经回来,这种情况令人焦躁无比,可是却又一筹莫展。
  我毫无意义地挥动双手,过了一会,把神鹰的头托起来,这才发现他不但有人类的头,而且有人类的颈项,很粗,很短,看来他如果完全变成了人,会是一个很粗壮的汉子。
  我望着他的脸,他的双眼半开半闭,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死亡的痛苦,在表面上看不到有任何伤痕,当然无法知道死亡的原因。
  我望着他苦笑,喃喃自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不但成不了人,反而赔了性命?”
  我一面说着,一面在他的头顶上拍了两下,也就在这时候,电光石火,我脑中陡然一亮,想到了事情的一个关键。
  现在在我手掌下面,神鹰变成人的头部上还长了许多羽毛,他的身上也有羽毛。
  我突然想到的是,金维在幻境中的遭遇。
  金维在幻境中曾经见到过生命形式在变化中的神鹰,他看得非常清楚,神鹰不但向地做鬼脸,而且身上光秃秃,没有羽毛,金维还特别指出,没有羽毛的鹰的身体,丑陋莫名。
  而我刚才看到神鹰的时候,也曾记起这件事,我还在时间的先后上整理了一下,肯定金维看到的情形在以后发生,因为由鹰变人,羽毛脱落是一个过程,所以有羽毛在没有羽毛之前。
  这就使我更加莫名其妙。
  在时间次序上的推断,我相信不会有差错。
  那使我困惑的问题就是:如果神鹰在有羽毛的时候已经死了,他如何还能够进入脱去羽毛的阶段?
  难道在死了之后,生命形式还会继续起变化,到某一个程度,又活回来?
  事情本来就已经怪异莫名,如果再加上生命可以由消失而回来,这更是难以想象至于极点!
  我一面想,一面不由自主摇头。
  又有许多传说涌上心头,神鹰可能不是真的死亡,只不过是灵魂离开了身体。
  当然灵魂离开身体,就意味着死亡,可是同样的灵魂如果回来了,那么当然又活回来,这种情形,许多传说中都有。
  我想到这一点,连忙轻轻地把神鹰的头放下,唯恐我刚才的行动造成了破坏,要是他的灵魂回来,身体却坏了,事情就糟糕之极。
  放下了神鹰,我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只肯定神应必然还有进一步的发展,身上的羽毛会消失——不然金维不可能看到没有羽毛的神鹰。
  肯定了这一点,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而且更混乱,因为我更不明白如今神鹰的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由于不断地思索,所以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我感到腰部有些酸,才发现自己一直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变过,时间久了,自然腰酸。
  我直起身子来,跳了几下,视线仍然停留在神鹰的身体上(由于想到了他可能并不是真正死亡,所以我不愿意称看到的是尸体),我正在想,如果我竟然可以看到他灵魂归来的话,那才真是奇遇中的奇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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