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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兰




                 作者:景星
  作者简介:景星,新一代科幻作家,作品《深紫》曾在《家用电脑与游戏机》刊载,本文为景星最新长篇科幻小说,尚未完全脱稿。
  经作者同意,特别在黄金屋-科幻天空刊载第一部分,并希望得到广大科幻迷的意见!
  全文将陆续贴上。
  太平洋碧波浩瀚,无数的岛礁星罗棋布,根据海底山脉的走向,最著名的当数美拉尼西亚,密克罗尼西亚,波利尼西亚三大群岛,其中即有赤道上热带乐园的夏威夷群岛,也有澳洲东岸鱼类天堂的大堡礁,大多数小岛都是研究海底火山活动的好去处,不过最令科学家和历史学家感兴趣的却是位于南太平洋边缘位置一个面积不大的珊瑚小岛-复活节岛,从南美大陆西岸乘船2500英里来到这里,会看到由不知何人何故,是何年月在这似乎没有任何地理巧合的地点修建了数百座用巨石雕成的人像,比起漫漫黄沙中的金字塔,这些庞然大物的建造方法更加令人生疑,这一切足以让人联想到是外星人留下的遗迹,然而距此最近的安第斯山脉中那座巨型天文射电望远镜数百年的运行记录表明,还没有接收到任何一段计算机能破译出的有明确意义的外星信号,这件事就成了千古之迷,不过近来这个爬满懒洋洋的大蜥蜴的世外小岛渐渐难享安宁,经常被来自海底突如其来的震动所惊扰,有时海面上突然冒出巨大恐怖的怪物,来岛观光的游客大受惊吓,专门经营此条游览路线的观光公司门前一时间门可罗雀,生意日渐萧条,早有人报告当局,要求派军舰捉拿海怪,军舰倒一直未见踪影,正当观光公司盘算组织一个海怪观光团时,从当局传出惊人的消息,那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海怪,倒是发生海底地震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地震对于和海底火山相伴而生的太平洋小岛来说,就象坏天气一样习以为常,最好的情况,一年中也要震上几震,并未因此改变了什么,但是这次复活节岛却有可能永远从海面上消失,原因是附近海底早巳被凝固的熔岩覆盖的火山口正在以比平常快十倍的速度被重新撕开,这么大的力量不可能来自于火山本身的活动,根据来自非官方令人恐慌的消息,上个月刚刚倒闭的联合海底探矿公司部署在太平洋底的数千部K4机器人全部失控,K4采矿机器人装备有比足球场还大的百万吨级矿舱,一共八根,每根长达一百二十米的,仿制海洋节肢动物制造的超硬合金钢软足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吸矿器,将海底方圆数百哩内丰富的锰结核矿及其它金属结核矿一扫而空后,就会爬到指定的位置,由海面上的巨型运输船吊取矿舱,运往陆地,然后再爬向另一海域收集矿藏,很显然,这些庞然巨物靠常规动力是难以移动半寸的,因此对K4机器人强大的核动力一旦失控,那些布满断层的海底地震带和矿藏富集,但却危险无比的的火山口对这些家伙来说巳不再是禁区,随时可能被凿出几个不可收拾的大洞,熔岩和地震也许会将海水煮沸,地势低矮的大陆被海水吞没将难以幸免,更别说弄沉区区几座小岛,自从观光公司关门大吉之后不久,太平洋,印度洋,还有大西洋上挂着各国种旗号,四处游弋的军舰逐渐多了起来,所有的舰长接到的命令都很简单,只要发现K4机器人,不异一切代价炸掉它,即使造成海洋核污染也再所不惜,成百上千拥有联合海底控矿公司债权和股票的银行公司当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大笔金钱在海底的一声声巨响中化为乌有。
  这场旷世大灾的最大受益者当然是联合星际探旷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林宛儿小姐,有人说她的这个位子是和上任总裁睡觉换来的,这不过是加于林小姐头上的一种诬蔑,谁都知道联合星际探矿公司名字虽然挺响亮,俨然与联合海底探矿公司是一对,其实在林小姐上任之前,整个公司却是空皮囊一个,每股股票的市值不及联合海底探矿公司的六分之一,耗资亿费的太空货船在星际间四处游荡,载回地球的金属矿藏却卖不上好价钱,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成本降不下来,造一艘太空货运飞船的费用当然比造一架K4机器人高昂得多,而且还不包括燃料和维护费用以及星际往返浪费的时间,其次是整个太阳系各个星球间矿藏趋同现象十分普遍,根据巳有人定居的四十八个大小行星卫星矿产调查,这些星球上有的地球上大多也有,当然这不是绝对现象,比如卫星探明土卫六上的一个钻石矿,其金刚石储量高达两亿多吨,然而四十年来连一块钻石都没开采出来,那地方强酸的大气使得进行原始大气改造变得异常复杂,因此没人愿去——这是最重要的原因,耐腐蚀的钻探设备也无法正常工作,整个联合星际探矿公司最赚钱的月球矿产基地,也常常遭到地球舆论的强烈指责,因为即使用一架普通的天文望远镜也可以看到月球环形山中怪模怪样的采矿车在活动,这无疑是大煞风景,因此矿产开采被迫转到月球背面,那里冷得要死,永远面对黑漆漆的宇宙,工程技术人员成批地患上忧郁症和思乡症,治疗和改善环境又是一大笔费用,就连坚定不移支持联合星际探矿公司的母公司维克托集团内部,近来也渐渐传出不合协的音调,许多股东认为维持这样一个代价高昂,收益极差的下属公司毫无意义,不如转向钻探地球地壳深层矿藏,那里蕴藏的财富并不比海洋里少,或许能和联合海底探矿公司争一争,唯有集团总裁小维克托三世每次在股东大会上力排众议,给予联合星际探矿公司以资金技术上的强力支持,这不仅因为小维克托三世的祖父曾是联合星际探矿公司的高级雇员,为后来开创维克托集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且联合星际控矿公司的业务代表了维克托家族的梦想——要把商业触角伸向宇宙,尽管如此,维克托集团在软件业和娱乐业的巨大成功也不断把自己引向受人攻击的境地,为了保住这份殷厚的家底儿,小维克托三世不得不一次次发表措辞强硬的讲话,然而一遇到集团利润不如人意的时候,要求卖掉联合星际探矿公司的呼声必然甚嚣尘上,小维克托三世不禁为此伤透了脑筋。
  林宛儿上任之初,局势简直糟到不可收拾,由于屡次拖欠燃料费用,几家拥有发射基地的宇航公司心宣布终止与联合星际探矿公司的飞船发射合同,贷款建造的RV5矿运飞船迟迟不能投入运营,银行利息每天翻着跟头向上涨,而且还得向宇航中心支付数目惊人的机库占用费,海外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公司最大的船队在火星遇到了麻烦,这是联合星际探矿公司的一个固瘤,由于公司经常外于寅吃某卯粮的境地,船员普遍对薪水低微感到不满,有的为此干起了走私的勾当,由于星际运输管理当局对货运飞船搭载物品管制较严,而联合星际探矿公司的RV4,RV5飞船又是太空中吨位最大的飞船,因此小到日用百货,珠宝首饰,阿猫阿狗,大到建筑材料,特种设备,小型运输工具,都能藏在巨大的矿舱内蒙混过关,在异星脱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而且所获利润足以令船员挟带更多的走私物品,万一失手,被课以重罚的只是联合星际探矿公司,公司不敢冒解雇船员的风险,那样将难以招募到合格的船员从事这项清汤寡水的工作,这次被火星亚力市航天管制中心扣留的走私物品当中发现了违禁的麻醉品和枪只,而且包括船长在内,所有船员都面临被起诉,甚至坐牢的危险,原因是在船上发现了一名冒充船员的,被天王星当局通缉的杀人犯,这当然是这帮无法无天的船员干的好事,八艘RV4飞船滞留在太空港无人驾驶,而这批船上运载着地球上客户急需的稀土矿石,违约所带来的损失足以将整个公司压垮,如果再象前任首席执行官那样请求维克托集团援助,林宛儿感到实在难以启齿,其实这个聪明的女人早就预感到维克托集团董事会成员一致通过由她接替好大喜功的前任上司的职位是个阴谋,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肯定乐于看到这个有着迷人身段,漂亮脸蛋的女人搞垮联合星际探矿公司,这样会促使小维克托三世下决心抛掉这个累赘,不过林小姐有自己的主意,她首先把公司全体员工的薪水上涨了一倍,又陆续购买了几艘小型货运飞船,至少从表面上提高了投资者继续持有公司股票的信心,而且给海外的船员一个良好的信号,降低了他们继续冒风险大搞走私的欲望,不过对火星上的那批船员可没那么客气,统统解雇了事,又打破公司惯例,在当地物色了一批可靠的船员,终于按时把飞船开回了地球,货款支付了燃料费用,那几艘呆在机库里的RV5飞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这几件事虽然干得漂亮,董事会幸灾乐祸之声登时小了下去,但于对林小姐来说,公司的危机还远远没有过去,改革才刚刚开始。
  正当小维克托三世重新对联合星际探矿公司呈送的收益报表产生兴趣的时候,林宛儿突然提出打算卖掉公司最大的由RV4飞船构成的船队,并且要在两年内淘汰所有的RV4飞船,投资建造吨位庞大得不可思议的RV6飞船,此举引起投资者的普遍耽心,董事会又传出林宛儿头发长见识短的嘘声以及和前任总裁上床睡觉谋求提升故事的最新版本,按照大多数人的看法,公司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添置新的难有效益的固定资产,而应该充分挖掘现有飞船的潜力,缩减不必要的业务量,结约开支,以求维持一个较佳的利润水平,林宛儿对于董事会种种无礼的指责十分愤慨,这帮人会在有利可图时把你奉为圣母玛莉娅,无利可图时会把你贬为拉客的妓女,和他们争辨纯粹白费口舌,建造RV6飞船体现了宛儿重要的星际贸易的观点,即联合星际探矿公司完全没必要把地球看作飞船唯一的出发地和目地的,要把所有有人居住的星球都当作和地球同样重要的贸易中心,在它们之间开辟航线,建立运输网络,但是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先决条件——外星球上的人口要足够多,基础设施要足够雄厚,才会产生足够多的需求,而现实情况很不乐观,作为早巳经完成原始大气改造的火星和土卫六,两个世纪以来只有四百万人和一百万人移民往那里,其它星球多则数万人,少则如冥王星--只有两百名极端恐怖主义分子头目在那里服刑,显然这样一个数目是不能构成大规模星际贸易的基础的,其实宛儿曾经跟随飞船踏遍太阳系内有人居住的星球,实际感受并不象大多数地球人认为的那样糟糕,完全不需要呼吸面罩的星球共有八个,还有八个星球的土壤里巳经长出了地球上的树木花草,核太阳灯改变了某些太阳系边缘星球阴冷的面貌,适宜的温度使得冰川融水渗出地面,能进行特殊光和作用的植物在被厚厚的氦气,氮气包围的星球表面疯狂生长,每年都能使大气中的氧含量增加一倍,如果说还有什么地方不能令人满意,所有的星球表面都显得过于荒凉,缺乏地球上妖娆的景致,天空也不总是湛蓝的,甚至是绿色和带有光环的,连月亮都有可能成双成对出现,还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如果一位自称只有二十一岁,看上去却似乎比你父亲年龄还大的人来到你面前,要求你嫁给他为妻,那你就得小心了,因为他所说的二十一岁,很可能指的是一颗绕太阳一周需要七百天的星球上使用的历法,但是这一切挫折和困难,在宛儿眼中,都不如人类戴着地球至上主义的有色眼睛去审视自己亲手开辟的世界,把它们仅仅当作某种战略要地和纯粹的刑事犯流放所,或是地球上殖民主义的延伸更加有害,实际上地球上意识形态的对立和经济力量极不均衡的分布,对宇宙事业发展产生了极大障碍,所有四十八个星球实际上被不到十个地球国家和组织瓜分,说瓜分似乎严重了些,虽然没有哪个国家声称某颗星球属于自己,但如果别的国家也想挤进自己的地盘上分一杯羹,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说到不分种族,国籍的大规模移民开发外星,所有的国家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却都无一例外地按兵不动,毕竟从一开始各国宇宙开发计划就是独立执行的,谁也不愿意到头来给人家作嫁衣,在宛儿办公室的抽屉里,就存放着联合星际探矿公司所必须用到的各种五花八门的外星领地通行特许证,签发最多的是俄罗斯,其次是中国,美国排队在了第三位,但她占领了最具商业价值的火星,欧共体和日本的也为数不少,为此联合星际探矿公司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这对于精于计算的宛儿来说简直是不能容忍的,不过此刻她正对着电脑上公司不断攀升的股票市值眉开眼笑,顺手接通了维克托集团总部大厦。
  小维克托三世正在楼顶的中式花园里作着慢跑运动,侍者举着托盘从后面赶了上来:“先生,林小姐的电话”,小维克托拿起托盘里的可视电话,又把脖子上的毛巾放在上面,按下通话键:“嗨,林,我正在跑步,有什么事?”,电话上宛儿笑道:“对不起,我以为你在办公室,知道吗,我们的股票升了,升了很多”,小维克托走向池塘边的一座凉亭,“你理应得到这种奖赏,不过恕我直言,林,我不认为你卖掉船队的打算是充分考虑了公司目前的情况,那些RV4飞船至少还能再飞10年,卖掉了将是一大笔损失,而且市场上矿产品的价格连年在降,你知道------”没等他说完,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保守起来了?RV4是老掉牙的东西,我连让它们再飞一年的兴趣都没有,RV6飞船的矿仓容量将是RV4的七到八倍,是RV5的两倍———”,话头又被维克托抢了过去:“也许我说的不够确切,我的意思是市场上矿产品的价格一直在降,也就是说地球上不需要那么多的矿石,联合海底探矿公司倒台造成的市场短缺是暂时的,过不久———”,话头再次被宛儿抢了过去:“这一点我比您更加清楚”,维克托一楞,有点不耐烦地道:“那又为了什么?”,宛儿道:“根据我的设想,RV6飞船将不再设计成单一矿仓,而要设计成客货两用,而货舱也将分成矿舱和普通货舱两部分,它们之间的比例关系是完全可调的,客舱我想把它设计为至少能容纳三千五百人,而且完全是最豪华的设计,就象,就象泰坦尼克,大公主号那样,您明白吗?”,小维克托坐在荷花池塘前沉思了两秒钟,摇了摇头,说道:“林,有件事情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到目前为止,对于地球上大大小小的制造商来说,最有吸引力的外星商品仍然是矿石,如果你能够成功地把矿产品的价格降下来,将比你在星际间运送毛绒玩具更有利可图,而且你要作的事情巳经有人在作,光是去火星上的航班一年至少有五百趟——”,维克托的话再一次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宛儿道:“可是您忘了,从火星去土卫六的航班一年中又有几趟,让我来告诉您,一个月一趟”,维克托感觉林宛儿的语气越来越不客气起来了,皱了皱眉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宛儿冷笑了一声,说道:“迄今为止,您所说的市场和我所说的市场不是一回事,您大概认为市场指的就是地球,而我认为全部有人居住的星球都是联合星际探矿公司的市场,RV6飞船的优势就在于它可以最低廉的价格提供最丰富的货物搭载,比起其它星际贸易公司小吨位的飞船,RV6每平方英尺面积,每千克搭载货物的运费至少要低三分之一,我们不能对这样一笔巨大的利润视而不见,您知道吗?我那些搞走私的船员个个发了大财,回来和我说,外星球上的居们普遍患有思念地球症,只要打着“地球生产”字样的东西,哪怕是很不起眼的,比如您说的一只毛绒玩具,都能卖到相当于地球上一瓶上等法国香槟酒的价钱,我想与其让星际客运公司的飞船里人满为患,不如让能缓解这些人思乡症的地球货物塞满RV6的货舱,余下的矿仓正好可以根据地球市场的变动调整大小,货物和矿物哪个利润大就多拉哪个,我巳下令关闭除宝石矿,稀土矿,贵重金属矿以外的其它外星矿井,富余下的人将全部投入地球以外的星际间的航运业务,RV5和RV6仍将能提供最实惠的价格和最高的空间飞行享受,而且也许您忽略了一点,在地球上是越重,越大的飞行器飞得越慢,在太空中却恰恰相反,因为没有任何阻力,那些太空航运公司的小飞船无论在速度和续航能力上,完全不能和RV6竞争,总而言之,我认为联合星际探险矿公司的出路在于一船多用,不能站在地球的观点来看待整个星际间的贸易,您是否同意在董事会议上支持我的计划?”。
  还能说什么呢?小维克托感这个女人使自己变成了一个外行,而自己却要和董事会那些人庸俗的观点保持一致,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才猛然发觉面前这双漂亮的黑眼睛背后的用意,心中不禁嘀咕道:“这女人实在太狡猾”,出于某种心态,维克托无法立即表态,思索片刻,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请原谅,我不得不承认当初我和董事会那些人都小瞧了你,你比我们所有人看得都远,或许我应该支持你,不过有一点还需要你的解释,我想外星无论从人口和经济基础仍不足以支持你建立庞大的RV6船队”,出乎意料,这句话似乎切中要害,头一次没有被电话那头的声音打断,看着她无以作答,小维克托从心底里不禁为打败了这个女人的理论而暗暗高兴,谁知冷不防宛儿地冒出一句:“会有的!”,语气斩钉截铣,不容置疑,小维克托吓了一跳,见宛儿面容显得有些慌乱,一眨眼从可视电话上消失了,小维克托还没意识到线路巳被对方关闭,忽听身边传来一个动人的,听得出却是微含讽意的声音“真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和你的黑眼睛情人说悄悄话,我来得真不是时候”,妻子弗洛拉不知何时来到身旁,说过这句话,转身又要走开,小维克托跳起来,从后面轻轻抱住弗洛拉,在她耳旁的金发上不住地亲吻,讨好地说道:“我有一百个情人,名字全都叫作娜斯塔西娅·弗洛拉,弗洛拉,我的心肝宝贝,可别抛弃我”,弗洛拉转过身,不经意地与丈夫保持了一段距离,玩赏似地晃动维克托刚用过的可视电话,有点没好气地道:“每次见我一来,她的话刚好就说完了,会有这么巧的事?”,维克托一楞:“你是说林吗?”,弗洛拉瞪了丈夫一眼:“你知道我在说谁”,说完把电话往维克托胸前一扔,转身又走开,维克托只得跟在后面解释道“亲爱的,别犯傻了,我和林没有什么,你应该知道东方人的礼节,她是怕你怀疑才把电话关掉”,弗洛拉冷笑道:“可是我已经怀疑了”,维克托感到妻子这回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不由有些发急,双手举动头顶,提高了调门道:“弗洛拉,我觉得我用不着向上帝发誓,你应该相信你的丈夫,董事会那些人不大喜欢林,他们的目地你很清楚,林的为人并不坏,而且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才能的女人,她的公司能够对维克托集团的将来产生影响,我得给她一个机会,这样对你,对我,对整个董事会都有好处”,弗洛拉突然站住,略一回头,冷冷抛下一句话:“别忘了,我有维克托集团15%的股份,想让我在董事会上支持那个女人的计划,除非得到我的丈夫还忠于我的证明”,说完快步走远了,小维克托呆在当地,直到再也看不见妻子,用力把电话朝地上一掷,摔得粉碎,大声咕哝了一句:“让女人都见鬼去吧!”。
  清晨,天色微白而高远,就象一块漂过的蓝缎子,宛儿心情特别好,用过早餐后,驱车来到公司大厦,把办公室内的材料收拾整齐,命人送走,又特意花半个小时到楼下的廉价服装商店,挑选了几身俗不可耐的晚装,然后再次驱车来到海滨港口,上了一艘早巳等候在这里的银光闪闪的地效应飞行器,在轻微的加速声中飞离海面,驱散开浪尖上的海鸥,很快就把长长的海岸线抛得不见踪影。
  望着弦窗外的大海,仿佛触手可及似的,如果飞得越快,地效应就会把飞行器推向远离海面的高处,宛儿并不喜欢,而宁可飞得慢一点,眼下的高度,好象站在自己那美丽的小别墅的阳台上,看着下面花园中的喷水池,看那儿!一群群的飞鱼蹿出海面,翅膀在阳光下闪动着金光,还有海豚,这些海中的精灵,它们想追上地效应飞行器,这怎么可能,不过,啊!那里又有一大群,宛儿回过头,布置得精美华贵的椭圆型机舱内除了自己,没有旁人,没有人可以和自己分享刚刚得到的快乐,宛儿微感失望,又继续看了一会窗外,目光回到桌边的文件堆上,拿过来翻阅,指缝间有一只计算笔,每当笔尖划过纸面上的数字和公式,窄长条的显示屏上就会显示出结果,然而宛儿未加注意,除非某些极复杂的换算,否则凭空扫一眼,脑中立即出现了答案,宛儿把串串数字记在页边空白处,这时后面的舱门响了一下,比尔端着盛放点心饮料的托盘走到宽大的橡木桌旁,把托盘轻放在桌边,离开时见宛儿仍在翻动文件,于是停下来说道:“总裁,您该用午餐了”,宛儿抬起头,这才看见比尔,把合上的文件推到一边,说道:“比尔,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别叫我总裁,叫我宛儿就行,你怎么总也记不住”,比尔是公司船员当中罕见的老实人,在公司倒霉的时候,也没有和其它船员一起捞外快,干有损颜面的走私,最近被宛儿从木卫十八星调到手下干点闲差,再过两年他就要退休了,此时不仅尴尬地笑笑,道:“我怎么又忘了,不过总裁,我还是叫您总裁好些,您知道,我从前在学校里的中文成绩就不好,您那个“娃儿”字我总是叫不准,呃,您知道吗总裁,您——”,比尔忽然说不下去了,张口结舌看着宛儿,就在说话这当儿,盘子里绝算不上少的美食巳被宛儿扫荡一空,比尔觉得自己老眼昏花了,次次都没看清总裁是怎么吃东西的,这次仍没能看清,宛儿感到有些发撑,脸上不禁不好意思地泛起了红晕,忙问道:“我知道什么?”,比尔说话有些结巴:“我,我老婆,不,我女儿,她很感谢您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她快要生了,总裁,您要不要再用些?”,宛儿道:“不必了,谢谢你,你下去吧”,比尔拿起空托盘走了,宛儿又看了一会儿大海,从桌边站了起来。
  宛儿拿起从廉价商店买的晚礼服,刚打量了两眼,机舱前面的门又被敲响,宛儿道:“进来”,机师托尼从前舱门走了进来,宛儿道:“托尼,有什么事吗?”,托尼和马克一直在欧盟军队驻木星大区战斗飞船营服役,被上任总裁花大价钱雇来开私人飞船,现在仍改不了军队中的习惯,先给宛儿敬了个礼,道:“总裁,我来向您报告当前的飞行状况,现在飞行速度是每小时440海里,距离海平面52.3公尺,现在的风速是每秒7.8米,我们的位置在东经——”,宛儿把礼服扔到桌上,道:“还有多长时间到上海花园?”,托尼马上回答:“还有三小时四十分,今天下午两点钟准时到达”,宛儿点点头,托尼行了个礼,正要回到前舱,宛儿忽然喊道:“托尼”,托尼转过身,宛儿看了看桌上,拿起最上面那件大红的晚礼服,挡在身前,道:“托尼,我穿这件怎么样?好看么?”,托尼感到一阵刺目,心想:“这真是我看到的最难看的晚礼服了”,摇了摇头,说道:“恕我直言,这件恐怕对您不合适”,宛儿换上第二件,绿底镶金边的,在托尼面前晃了晃,托尼心想:“这件更难看”,却不敢照实说:“这件比那件稍好,可惜它太臃肿了,而您的身材却很好”,宛儿笑道:“谢谢”,又把最后一件,大黑绣龙凤的换到身前,眼神直逼托尼表态,托尼心道:“这女人疯了不成?”,支晤着说道:“这件——,当然,很不错,很有你们国家的特色,就是———”,宛儿笑着扔掉礼服,道:“什么很有我们国家特色,明明是丑得要命,你不说实话,当心我扣你薪水,你出去吧”,托尼涨红了脸转身出去,宛儿看了看俗不可耐的三件礼服,今晚上竟要穿这样的衣服去见维克托,不由叹了口气,走进盥洗室。
  每当走进这间宽大奢侈的六边型的盥洗室,宛儿都要为自己拥有一家业务范围遍及太阳系的矿业公司而自豪,虽然只是在去年,联合星际探矿公司才刚刚挤进全球百强企业,然而在整个电子信息制造产业,以及相关诸多产业遭受到始于年初的芯片危机的重大打击之后,它的排名无疑大大上升了,而自己在上任之初把公司资本转移到需要进行大规模基础建设的太阳系其它星球的先见之明,此次得到了极大的回报,那里的经营建设至今在有条不紊进等着,地球上的芯片危机并没有波及到外星,虽然裁员仍是免不了的,但现在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里也许是地球上唯一一间不必从装修预算上除去的豪华盥洗室,在地效应飞行器载荷许可的范围内,它用上了各种来自不同星球上的稀有建材,地面用一种天然带有仿佛毕加索图画线条的纯黑火星花岗岩铺成,头顶墨绿色的大吊灯是用一块来自天王星一颗小卫星上的完整水晶石雕刻而成,洒满针状斑点的深红色墙面材来自水星的地层深处,连抽水马桶都是用月球基地上发现的一种含铀银矿石整体浇铸而成,坐上去的感觉不得而知,这一切并非宛儿的主意,在某一时期,它体现了公司的探矿队在太阳系的星球上遍地开花的雄心壮志,那无疑是正确的方向,否则宛儿根本不会觑觎总裁的位置那么久,后来纯粹变成了公司总裁治业无方,胡乱花钱的最好证明,至于宛儿上任伊始,暗地里变卖掉多少间遍布各个星球的公司“荣誉建筑物”,用来给无精打采的船员加薪,至今仍只有她最清楚,象这样的盥洗室当然难逃精减之列,然而出于女人的天性,宛儿还是保留下地效应飞行器上这一间,也许是地球上唯一的一间,以供旅途中短暂地享用。
  女人对镜子总有特殊的感情,尤其对于举手投足,光彩动人的宛儿来说,铬镜中的胴体不啻是遗传优生学的绝佳示例,宛儿得意地从头到脚审视着自己,直至脱得一丝不挂,这时禁不住又打了个饱嗝,心中微感气恼,暗想道:“贪吃的女人,你要出几次丑才够?虽然你无论怎样都不会发胖,但是人家会认为你没有教养,你最好象淑女那样慢条斯理地吃东西,那样男人们个个都想带你上床,哈哈,见淑女的鬼,你可没有时间浪费在讨好男人上,想讨好你的男人巳经够多的了,当然,你是不会轻易给他们机会的,除非那个男人确实对你有用,比如说上任总裁,那个脸红得象猪似的家伙——”,宛儿瞧见镜中自己的乳房,凝视了一会儿,有种恶心的感觉,决定不再想下去,转身踏着毛巾来到浴缸前,浴缸是用一块在太空中截获的流星碎片制作的,它的成份到现在还没完全搞清楚,不过靠在身上的感觉就象是阳光下的白沙滩,再加上溶入多种皮肤营养物质的纯净水不停冲刷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宛儿舒服得感觉身体快要融化了,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伸手到浴缸外摆满洗浴用品的平台上,把百叶窗打开,暖暖的阳光瞬间洒满冒着热气的水面,午后的大海一派平静安详,宛儿轻轻拨动一个开关,旋转的水流象救生圈一样把双肩托出水面,宛儿拿起浴缸外放着的一本书,随便翻看起来。
  这是一本名叫《诸世纪的慌言》的书,就象那本早些世纪让人惶惶不可终日的《诺查丹玛斯大预言》的作者一样,作者也是个法国人,此人不知和诺查丹玛斯有什么渊源,自称诺查丹玛斯二世,书中却对自己的老祖宗毫不客气,说了诺查丹玛斯一通坏话,认为他那些所谓的预言不过是酒精加女人的结果,却蒙骗了人们好几个世纪,宛儿边看边发笑,其实她一点都不清楚这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只不过诺查丹玛斯二世写的书最近成了上流社会亿万富翁们聚会时时髦的谈资,所以必须留心记住一些,由于《诺查丹玛斯大预言》中关于1999年7月人类大毁灭的著名预言实际并未发生,诺查丹玛斯二世批判他老祖宗的言行自然不会有人计较,不过从他以继承者身份自居上不难猜测,这个所谓的“二世”批判的重点并不是诺查丹玛斯搞那些欺世盗名的言论有多么不应该,因为就算在诺查丹玛斯二世死时的上个世纪初,所有的中学生都会从物理课本中读到关于过去是确定的,是不可更改的,而未来是发散的,是不可精确预测的绝对公理,却把攻击的茅头对准诺查丹玛斯文字才能如何低劣,诗作得如何差劲,好象由于诺查丹玛斯由于诗作得过于模棱两可,才引起了人们种种恐慌和不安,果然在《诸世纪的慌言》的后半本书里,宛儿看到了这位法国人自己对于未来世界的又一套预言,也是用让人看了让人稀里糊涂的诗句格式写成的,文字水平与其前辈相比未见得佳,唯一有所长进之处是,查丹诺玛斯二世是一位社会学家,他的预言更多地带有一点新技术作用于人类社会后果的预计,虽然看得出仍是前景黑暗,但比起查丹玛诺斯神乎其神的中世纪巫术来说,无疑是进步了一大块,稍微能引起宛儿的一些兴趣,翻到一页上,只见上面写道:
  “阿瓦尔,德约布,半人半铣的猛兽吞吃掉新巴比伦,出生的人将会回到母亲肚子里,星星将会逃离天空,没有人的眼睛能够追上它们“。
  在意识到什么之前,宛儿十分讨厌最后两句话,认为对自己的事业大不吉利,索性连注解也不想看,刚要翻过去时,却又不由好奇地瞟了一眼,上面说半人半铣的猛兽指的是机器人,新巴比伦,阿瓦尔,德约布一带而过,后面的一句话,意思居然是返老还童,宛儿摇了摇头,看了一下书的封底,这书的版本很老,最新的注解根据社会上一个著名诺查丹玛斯学派的说法,据说是人口大量减少,宛儿脑中一闪念,目前全世界的人口是三十七亿,外星上的人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联想起上大学时人口经济学课本上的说法,全世界人口最多的时候曾达到八十九亿,那是在好几个世纪之前,而这几个世纪正是机器人技术从起步,发展,到空前繁荣时期,宛儿不禁脱口而出:“难道这是说人口下降是机器人增加引起的?!”,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观点,早有一些学派提出这种说法,他们的论据来源于机器人几乎使人们摆脱了所有的体力劳动,一天五小时工作时之余,人们有许多时间可以从事体育锻炼和文娱活动,健康水平的提高,基因技术的高度发达,还有普遍存在的享乐主义使生育观念发生了变化,妇女们的平均生育年龄仅仅半个世纪前还是35.5岁,现在延迟到接近40岁,如果这种证据有点本末倒置的味道,更有一种极端的观点,认为机器人大量占据蓝领阶层的工作职位,实际上是在谋杀许多本该出生的婴儿,还有许多诸如人口老化,同性恋泛滥,人的道德堕落等等,或多或少都可以算到机器人头上,这些就不是宛儿所能关注的了,联想起最近的芯片危机,如果是一些反机器人组织发起的报复,宛儿对此很难表示怀疑,许多穷国的领袖实际上是靠向民众诺,将工作职位许给他们,而不是发达国家投资者的机器人而上台的,但是宛儿本能地从中嗅出点什么,这使她深深安静了下来,起初浴缸里的热水加速了她的思维,后来却让她完全没办法再想下去,只好跨出浴缸,站在地面和头顶的方型金属格栅之间,让来回吹拂的暖风带走身上的水气,脖子上感到阵阵轻松,玉米穗般细软的长发飘飞起来,铬镜的自己如同披头散发的女妖,宛儿感到好笑,抬起手臂,指尖对着镜面划连连划圆圈,幻想着女妖的魔法把镜子变成时空之门,走过去将会带你到任何地方,巨大的星云象喷射机的尾流打碎镜面,绿色的烟雾包围着宛儿,整间盥洗室坚硬的石壁化成星光四散而去,回归诞生之初的星球,那是她在太阳系边缘见到的最壮丽的景象,站在它的尾端,体会着它的速度,直至身心俱透,宛儿回转过身体,历史在这一刻改变。
  接下去的半个小时似乎难以打发,宛儿突然心血来潮,把马克赶出驾驶舱,独自驾驶地效应飞行器,在大风中摇摇晃晃落向海面,乔尼在一旁紧盯着仪表内摇摆不定的水平重合线,生怕不及夺过她手中的操纵杆,落到海面时来个乌龟大翻身,在宛儿的尖叫声中,飞行器总算底儿朝下掉到了海面上,借助巨大的惯性继续乘风破浪,宛儿大声道:“乔尼,你和马克的薪水得减一半,开这玩意儿太容易了,嘻嘻”,乔尼耸了耸肩,道:“那您只好雇卡车司机为您开飞船了,您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士”,宛儿笑道:“谢谢你没有用‘胆大妄为’这个词儿,不过你要是再叫我女士,我可真要扣你薪水了,难道我看上去象位女士吗?”,乔尼吓了一跳,道:“对不起,您当然不象位女士,您象一位有身份的小姐”,他的汉语发音倒很标准。蚌壳般的大玻璃窗外,上海花园银白色的喜来登大厦象山顶的积雪般刺目,宛儿用力把喷流发动机的动力推杆推到尽头,同样设计用来在水面行驶的地效应飞行器变作一艘高速快艇,朝着海面建筑物的方向冲刺,艇腹凸起的四片水翼减轻了海水的阻力,象芭蕾舞演员的脚尖快速划过海面,没过一会儿,扩音器里传出减速进港的指令。
  喜来登集团是世界上最大的酒店业经营集团,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最大的当属上海百乐门集团,自从后者从前者手里买下这座海上浮岛之后,除了继承岛上数座豪华酒店建筑群外,又大兴土木把原面积由33公倾扩大到70公倾,更名为“上海花园”,这一切的代价就是登岛之人除非豪门显贵,就是商业巨子,否则连这里的海风听起都象是钱袋哗哗响,不过世界上从来不乏钱多得花不出去,又爱慕虚荣的人们,否则“上海花园”大概连一个月也维持不下去,它的两座小港口无论何时都能见到各式各样的海上交通工具进进出出,这座蝎子状的大浮岛也的确担当起嫌贫爱富的美誉,实在是极尽奢华之能事,除了喜来登留下的两座7星级酒店,又建起一座百乐门9星级酒店,在它下面有一座独特的水下旋转餐厅,在游曳的鲨鱼中间享受晚餐,据说能提高食欲,地面上没有一寸土地被浪费,蝎子的中心位置法国人设计了一座立体大花园,热带植物在上面,温带植物在下面,淡化海水被抽到花园顶部,日夜喷涌不停,滋润花草树木,当浮岛航行到干热的海域,此举实有营造局部湿润气候之妙,同时也保证了高尔夫球场上的草皮不会被赤道的烈日烤焦,此外还有一座陈列海底打捞物品的陈列馆,如果不算上酒店里的赌博设施,浮岛的蝎子尾巴上还有一座标准的跑马场,以供好赌成性的客人继续赌博,岛上形状奇特的道路使之成为F1大奖赛的一站,从高空俯视,整个寰岛被银色的项圈围住,这些沙滩真是名符其实的“白银海岸”,全是从热带沿海国家最好的沙滩上买来的的。
  两年前宛儿第一次参加在这里举行的全球制造业年会的时候,飞船降落在蝎子尾端的小型航天器发射中心,那次她刚刚处理一场完月球矿产基地的罢工风波,董事会还在为是否支持她出任总裁争吵不休,因为她擅自拒绝了联合海底探矿公司提出合并的建议,那在当时几乎是拯救联合星际探矿公司的唯一机会,在那届年会上,她向矿业协会展示了一批外星富矿标本,其原始纯度接近地球上冶炼出的成品,虽然星际运输成本仍然很高,但那时她那时巳有了建造巨型矿运飞船的计划,因此许诺只要得到足够多的订单,而且不太在乎几个月的空间飞行时间,金属公司将能以地球上矿石的价格得到产自外星冶炼中心的纯金属锭,为了打消所有人的疑虑,联合星际公司特地斥资在太平洋北部海域不定期租得一块100万平方公里抛投区,百万吨级的矿仓从飞临地球的矿运飞船上抛入大气层,沿着精确计算的轨迹掉进这片海域,打捞起来再运往陆地,仅仅在两年之前,这还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事实证明矿仓落入海中造成的海啸完全处于可控制的范围内,不会波及到一百万平方公里以外的海域,联合星际公司仅此一项就节约了巨额的飞船起降费用,连飞船的造价都降低了不少,而以往这些费用几乎占到运输成本的一半,虽然当年的林宛儿在非主流媒体上亮相最多的照片仍是裸露的比基尼和被刻意加工出的媚人的笑容,然而这却成了她从此声名鹊起的最好注解,有时候这个女人来自土卫六的神秘背景,还有她的个人魅力似乎也了为推动联合星际探矿公司股票飚升的保障,在去年美国政府决定在火星上设立一块儿面积不小的免税贸易区,打算促进促进当地落后的经济,林宛儿利用她神能广大的外星渠道弄到了招商总代理的职位,在联合星际探矿公司到处撒发的天花乱坠的小册子上,火星被描绘成科枝发达,人民阔绰,另外美女如云的未来世界,仿佛从来不是一个只有草原景观和三座相距八千公里的小城市,人民唯一值得称道的消遣就是骑马打猎的落后地方,当然一部明显被美化了的介绍火星投资状况的纪录片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投资者一时间好象重新发现了新大陆,争先恐后涌向那个只有四百万人口的红色星球,衣冠楚楚的有钱人一时间使得火-地航线变得拥挤不堪,大批的工厂企业在火星的绿洲上拨地而起,联合星际探矿公司虽然在地球上排不上号,但在火星上却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集团下属公司几乎垄断了当地的商业,大批的地球造访者使得集团矿业以外的收入陡升数倍,连火星上也开始建造媲美地球规模的酒店和渡假盛地,唯一另林宛儿意外的是一切进展比想象中顺利得多,最近不断有地球上大企业的负责人抱怨林宛儿把火星人的购买力夸大了三倍,她对此不屑一顾地表示:“火星上可没有拉斯维加斯,谁不掘地三尺,谁就别想得到钻石”,由于她在公开讲话中经常有意无意地省略外星殖民地的宗主国政府,却总是以“火星政府”,“土卫六人民”这些敏感的字眼为中心发表言论,这被一些媒体认作具有反地球主义倾向,当她突然意识到这将给自己造成麻烦,打算亡羊补牢的时候,身边的陌生人巳经多了起来。
  浪漫的夜!
  大厅里赏心悦目的男士比一年中见到的都多,宛儿不禁感叹自己为什么要在漫长的星际航行中浪费青春,在这种场合下,调调情是无伤大雅的,用不着躲开任何人,如果没有男人过来搭讪,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好在宛儿不必为此担忧,男人们对于绝色美女的敏感程度从来不受年龄影响,虽然有香槟酒杯里的冰块儿在叮咚作响,那后面射来的目光却热情不减,只是为了和酒店方面提供给鸡尾酒会助兴的尤物们区分开来,宛儿仍然将今天下午参加全球矿业形势演讨会的嘉宾标志戴在了晚服上,那是一个金黄色的钻石小牌,从大厅两侧的弧形电梯徐徐降到大厅地面,预防措施看来没有起到收效,一个端着香槟酒杯,叼雪茄烟的中年男子抢到近前,踞傲地对挽着宛儿手臂的马克说道:“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位小姐我比你提前预订,请把她给我”,他的口音让人联想起苏格兰的大绵羊,或许他正是靠羊毛发迹的新贵,反正不熟悉的面孔太多了,这个乡巴佬显然不知道宛儿是何许人也,说话间喷出一口烟雾,宛儿十分不快,不禁用高跟鞋碰了一下马克,马克受到提示,挥手夺下乡巴佬嘴里的雪茄,丢进他的酒杯里熄灭,面不更色说道:“很抱歉,女士面前不许吸烟”,说完故意用肩膀撞开对手,挽着宛儿走进人群,乡巴佬盯着浑浊的酒水,不禁勃然大怒,不过转眼又望见马克足有七英尺的大块头,想不出是什么来头,只得悻悻作罢。马克的大块头尚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在人群中提早先发现宛儿不愿见到的人,以便及时躲避,如今竞争空前的剧烈的经济时代,企业间除了比拼科技实力和经营策略,互相倾辄几乎是免不了的事情,就连上帝也无权干涉,宛儿虽说并不认为自己比别人更狠,但如果在这种场合下和一位被联合星际探矿公司挤压得焦头烂额的竞争对手不期而遇,被无端损上几句,就算被狠狠瞪上一眼,就都是那些好斗的男人爱干的事,这样的话,好容易才有一次的浪漫心境就算泡汤了,这一夜也许又会变成一次唇枪舌战的回忆,那可是划不来的事情,当宛儿在签到簿上看到“拉弗特.艾尔”这个名字,当时心就“咚”地一跳,现在则跳动得更加厉害,那是一个帅气让人忍不住尖叫的大牌电影明星,全世界妇女(仅限于地球上)心仪的偶像,他主演的每一部电影,宛儿必定要抽出时间来细细观赏,故事情节全然说不上来,哪怕他主演的是一个色情狂外加杀人魔王,也是那样令人心醉神迷,宛儿料想他必定在人最多的地方,好容易走过去一看,却没有艾尔,只有一个吉普赛女人在给大家算命,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也许富人们普遍感到时运不济,说不定哪一天破产就在等待着自己,于是西方的占星术,看手纹,东方的奇门遁甲,测字等诸多算命法门全都大受欢迎,连吉普赛人也被允许登岛,如果他们的法术真的灵验,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带来好一点的运气呢?也许只是对有钱人有效吧。
  不巧的很,宛儿在吉普赛女人身旁看到库乐特,哈泽银行的董事长兼总裁-库尔特。哈泽先生,这个老狐狸在联合星际探矿公司走背字的时候抢先收购一家对该公司业务至关重要的掌握稀土冶炼萃取技术的小公司,等联合星际探矿公司得到这些技术时,巳至少花掉相当技术价值五倍的金钱,这次挨宰的经历令宛儿没齿难忘,虽然报复的途径也只有不向库尔特,哈泽银行借一分钱,宛儿却巴不得所有向库尔特哈泽银行货款的企业统统破产才好,据说联合海底探矿公司破产前向该银行货了一大笔款,只要到下月底破产保护期限到期时还没有人愿意收购联合海底探矿公司,库尔特,哈泽就得准备大出血了,宛儿向马克使了个眼色,悄悄走到附近,假装在欣常一个穿着苏格兰呢裙的男人边变魔术,一边大讲笑话,耳朵却在留意不远处那个浑身上下象拴着鸡毛掸子的吉普赛女人在对库尔特,哈泽说些什么,声音断断续续钻进耳中:“您问我的水晶球?我巳经告诉您了,那些在海底捣乱的机器人是中了魔鬼的咒语,我的水晶球清晰可靠表明了这一点,不信您瞧,哦,我忘了,您还不会看这个,只有我们吉普赛人才能看到这一点”,宛儿微微一笑,吉普赛人的水晶球真是灵验得很,真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突然听到库尔特,哈泽声调转高,马上又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专注地苏格兰人,只有宛儿注意以这一点,听吉普赛女人又说:“您嚷什么,您想让我用水晶球解除魔鬼的咒语,这当然不是难事,可这属于特殊项目的服务,和酒店方面付给我的费用完全是两码事,您要是不想掏这个钱,就去问问那边那位东方来的道士,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帮您,看见他腰里别着那柄宝剑没有?那是专门用来驱魔附体的,不过据说是锡做的”,宛儿瞧见库尔特,哈泽脸上泛起一层不知是油是汗的光泽,一谈到钱的问题,觉得隔墙有耳,于是和吉普赛女人离开了这里,近在咫尺,竟没有发现林宛儿,显然有点心神不属,宛儿有点幸灾乐祸。这时侍者走到身变,手中的托盘里的鸡尾酒杯旁边放着一枚纸做的名片,宛儿分别拿起,凭纸的质地已知名片的主人非同凡想,名片的正面印着“亨利.施密特爵士”,金黄色的皇室徽标作衬底,宛儿想起皇家珠宝玉石协会理事长也叫这个名字,这可是专门替皇室采购奇珍异宝的肥差,名片背面是散发着麝香辛夷气的一行墨迹:“您是晚会中最迷人的女士,明早愿共进早餐,望勿推辞”,宛儿抬起头,看见此人正站在钢琴乐队周围与人闲聊,忽然转过头来冲宛儿举杯微笑,是个腼腆的英国绅士,没准他误会了马克的身份,所以没过来和自己说话,宛儿欣然应允,在名片的空处写下:“不胜荣幸”几个字,侍者离开,宛儿又朝别的地方慢慢溜哒了去。
  又过了一小会儿,仍没见到拉弗特.艾尔的身影,第二天的午餐,晚餐,甚至最后一天的早餐都巳被人预约满了,当然,不理睬人家的邀请是不好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自己并不是要和一些老头子坐在一起吃饭,出于一种心情,宛儿还不想让马克离开自己身边,不过还是有点闷闷不乐,不觉走到门边一排铺着洁白餐巾布的长桌前,在食物前驻足想象待会儿回到房间里应该给自己弄一套象样的晚餐,这时突然望见拉弗特.艾尔高高的身影在通向画廊的门前一晃,那地方灯光幽暗,再加上和他说话的那个高个女人时常背对着大厅,宛儿差点以为他根本不在这里,不过就这样过去和他打招呼,多少有点自失身份,宛儿不想被人看成轻浮,一时无人引见,灵机一动,唤了马克过来,轻轻吩咐了几句,马克快步走到那盏映着五光十色夜景的巨大的玻璃窗前,托尼正和一个小妞在那里打得火热,不过总裁的话不可不听,托尼抛下小妞,穿过人群,走到画廊门前,彬彬有礼地邀请拉弗特.艾尔身边的女士共舞一曲,实际上是横插一杠,托尼是个意大利帅哥,对付女人天生很有一套,虽然是奉命行事,倒没令那被邀的女士心生不快,二人离开艾尔,来到大厅中央,艾尔虽然不愁找不到女人和自己共度良宵,只可惜漂亮的女人身边都跟着保镖,而且寸步不离,其实自己也有保镖,只不过参加自己那一类人的聚会时,从来不会让他们也进去,好容易见到一位独自一人的漂亮女人,又被托尼这个程咬金半路劫走,艾尔有些扫兴,刚把酒杯递到唇边,钢琴又开始奏出舞曲,艾尔忽然又把酒杯放下了,目瞪口呆看见一位极为标致的女郎站在显眼的地方,好象在等待谁邀她跳舞,周围也没见有保镖,艾尔怕别人抢了先,急忙三步变作两步走了过去,来到她身后,轻轻“嗨”了一声,宛儿转身见到艾尔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心花一阵怒放,二人顾不上多说一句话,彼此的身体巳经没办法贴得再近#槐吲捕盼璨揭槐叽帐锥铮孟笠欢匀攘邓染玫那槁隆#
  跳完几只曲子,两个人觉得有必要单独呆上一会儿,于是走出大厅,来到画廊上,大厅里的暄哗丝毫没影响这里的安静,幽明互异的灯光也很对二人的胃口,艾尔这时巳经认出了宛儿,惊讶于杂志上根本没出现过如同眼见一般高贵明艳的照片,难道就因为她有反地球主义的倾向?两个人象失去了重心似的一会逛到东,一会逛到西,好在人都在大厅里,画廊里只听见一男一女热烈的笑声,宛儿很喜欢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好一会儿总算能够学着他的口吻应对,就象电影里性感的女明星说出来的话,二人在一幅几乎顶到墙壁的大油画前驻足,惊讶地沉浸在巨大的油画场景那古老和令人迷醉的氛围中,半天忘记了说话,这是一幅安格尔的名画,一条十六世纪的英国乡村河流旁,孩子们在一艘漆色斑驳的大木船后玩耍,傍晚的余辉洒在河对岸广阔的麦田中,稻草人头上的帽子好象要被风掀飞,宛儿回过神来,见画儿下面的铭牌上除了介绍的文字,还有一行题献给画廊的小字:“小维克托二世敬赠”,宛儿的心就是一动,象这样昂贵的名画,百乐门不会单单为客人欣赏就去买来,难不成他也有向酒店业投资的打算?宛儿的脑神经本能地出现家乡荒凉无际的景象,这样一幅画的价格,至少可以铺设六百英里的铣路,宛儿心头涌起着心事,独自走开,艾尔赶上来,出了画廊拐角处的小门,海潮声就在不远处此起彼伏地响起,又走过花园回廊,二人来到外面,宛儿的高跟鞋立即陷进又厚又软的沙地里,无法再走,旁边不远处就有一辆沙地飞车,两人上了车子,艾尔习惯性地将动力推到最高,沙地飞车象闪电一样朝着海滩冲去。
  海滩前半段是一片半陡不缓的沙堤,沙地飞车驶到跟前,不减速反而加速,车灯在夜色里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落到至少二三十公尺开外的一个大沙堆上,柔软而结实的保护机构虽不至令宛儿受伤,但是这次空中飞人却当的有点情非所愿,宛儿惊魄未定地喊道:“你真是疯了,我可不想陪你演特技,快停下来,我下车!”,艾尔稍稍减慢车速,表情诧异地看着宛儿,道:“我作错了吗?你为什么发火?”,“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你讨好女人的方式就是让她受惊吓?噢,天哪,我忘了你是演电影的,还不快停车!”,见宛儿神色不愉,艾尔只好把车停下,颇为沮丧地说道:“我并不认为刚才比徒手攀登六卫六的最高峰更危险,至少那本写你的书上是这么讲的”,宛儿哭笑不得,说道:“所有的书都把我写成疯子,你说的那座山峰有两万多公尺高,你以为我有兴趣爬到那上面去?我少女时代的梦想是想登上一座只有它四分之一高的山峰,结果我成功了”,宛儿决定缓和气氛,并没有作出要下车的举动,过了一会儿,艾尔又将沙地飞车启动起来,沿着海岸线慢慢行驶,海水象是流光溢彩的鸡尾酒,夸张地映射出远处大厦霓虹灯的光线变化,在海风的怂恿下醉醺醺涌上海滩,追逐袭扰着沙地飞车,却被车轮绞得粉碎,冰冷咸涩的海水以及远处海面镀上一层银灰色的月光,显得无比真实,宛儿心情极佳,顾不上理会晚礼服肩上的吊带被大风吹折了一根,裙摆两侧的长开旗儿又几乎在帮助艾尔欣常自己的大腿,放开歌喉,唱了一曲歌剧《蝴蝶夫人》中的咏叹调,声音和海浪声不相上下,艾尔也颇为喜爱歌剧,不用费力地和宛儿对唱在一起,两人唱到悲剧性的冲刺前结束,彼此感到非常兴奋,这时艾尔发问:“喂,女人,你结过婚没有?追求你的男人是不是比从火星排队到地球还要长”,宛儿调匀了气息,目光忐忑地凝视艾尔良久,语气中竟然有些惶恐地说道:“如果你愿意追求我,我会把你排在头一个”,艾尔咧嘴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臂松开宛儿的安全带,说道:“很好,不过我得首先防止你着凉,靠我近些”,宛儿把头放在艾尔脖子上,让他用手臂搂住自己,随手把打扰气氛的车灯关了,沙地飞车一下冲进黑暗里,艾尔有些措手不及,黑暗中车轮底下突然格登一声,震得两人五脏六腑打颤,宛儿恐怕自己浪漫得过了头,急忙打开车灯,艾尔减速把车驶了回去,跳下车查看,原来不巧碰上一只刚在海滩产完卵,正想爬回海中的海龟,幸好看样子并未受伤,只不过被撞了个底朝天,两人用力帮助海龟翻转过身体,目送着海龟慢吞吞地爬走,随后热吻在一起,直到涨潮的海水没过脚踝,凉得不能再呆,两人这才慢慢向岸边一座栈桥上走去。
  长长的木栈桥通向银光闪闪的海中,走到在尽头是个船舱模样的自动化水体监测实验室,特厚的智能玻璃舱罩分为上下两层,原来上海花园在此处下锚十天,为了方便一些人观赏经常在附近海中出没的鲸鱼,实验室被用一座木栈桥与陆地连接起来,海上城市使用的是从海水中提取的氚所释放的聚变核能,因此排入海中的反应堆循环冷却水多少带有微量放射性,自动化验室的作用正在于监测水体放射,随时将数值传回反应堆控制室,一旦超过环境许可的范围,就会发出危险警告,不过目前每晚数以百计的海龟来到沙滩上产蛋预示着一切状况良好,其实就算到了上海花园被送进拆船厂的那一天,99%也轮不到这座自动实验室发出警报,因此连管理人员都快把那里忘记了,不过精明的酒店主人总能察觉每位顾客的需求,说不定在那里就藏着间一应俱全,温馨浪漫的小卧室,就象两人猜想的那样,这里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玻璃墙内的仪器散发出片片冷光,一个漾着幽蓝色的大水池里在眼睛里时隐时现,里面养着不知鲨鱼还是水母,时时弄出响动,两人好奇地朝里观望了一阵,慢慢绕到后面,这里面对一览无遗的大海,果然有一架白色的小弦梯通向上层,艾尔迫不及待爬了上去,出乎意料的是,卧室里不仅宽敞豪华,而且整洁如新,原来这座实验室是用一艘游艇改装的,下面布置了各种仪器和自动驾驶设备,上面则布局未动,仍然原本就是一间起居室,吧台后面塞满了各色名酒,自动制冰机里不时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溶溶月光穿透智能玻璃,在房间里制造出一种清晨般的宁静,两个人喝过一点杜松子酒,随后让火一样的热情在床上尽情燃烧,直到筋疲力尽,尽行睡去。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艾尔突然醒来,感觉身体随着床在晃动,马上坐了起来,又禁不住俯在宛儿身上爱抚亲吻,再一次的震动使得两人同时坐了起来,宛儿喝过酒后的头晕尚未消除,迷迷糊糊问艾尔:“出,出了什么事?”,艾尔下了床,走到门外的舱板上,略微呆了一会儿,突然跑回床前,顺手拾起地板上的晚礼服扔给宛儿,急匆匆说:“亲爱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看我们最好还是离开这儿”,随即飞快地穿上裤子和衬衫,拉起衣衫不整的宛儿跑了出去,在外面,宛儿看到的不仅是月光下宁静的大海,月光仍是那般恬静如水,遥远的海面上却意外地泛起一层剃须刀似的刺目白光,宛儿被艾尔扛在肩上下了舷梯,立足未稳,忽然指着海面上惊呼道:“快看,那一定是鲸鱼集体自杀,它们冲着岸上冲来了”,之所以想起这个奇怪的念头,宛儿是看到那片白光之上水雾昭昭,好象不停地有利剑般的水柱射向半空,如同鲸鱼换气所发,目力所及处的海水越来越随着那片白光的逼近而紊乱不宁,涌起的浪涛打得甲板乱晃,艾尔皱紧了眉头,忧心仲仲地道:“想听听我的看法吗?那好象不是鲸鱼,你大概比我更清楚大约几个月以前,联合海底探矿公司的K4机器人在海底失踪的事情,我看挺象是那些东西”,这话一下点拨了宛儿,果然随风而来的海浪声中,听到了某种钢铣碰撞的轰轰声,这些声音宛儿是绝不会听错了,可以说除了K4的投计者和拥有者,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种采矿设备的低造价和高效率,同时还有威力无穷的破坏力,虽然并不就相信看到的就是那些东西,宛儿还是愿意把它与联合海底探矿公司的阴谋联系在一起,这件事没必要对艾尔说,逃命乃是目前当务之急。
  两个人迅速向回跑,木板搭成的桥面巳经明显感受到海浪追逐的力量,不但象抹满肥皂泡般又湿又滑,而且摇晃得厉害,想跑也跑不快,来之时如此近在咫尺,回去时却如此遥不可及,宛儿忽然感到浑身冷风嗖嗖,不远处一大团海面如镜子般发亮,飞转的旋涡令人毛骨悚然,陡然一架极大的地效应飞行器从海水中一跃而出,倾盆大雨似的水瀑从天而降,排开的大浪几乎将桥面扭成麻花,两人摔倒在桥上,艾尔一手扣紧桥板,一手拉住险些滚下桥面的宛儿,用力拖向身旁,只见地效应飞行器呼啸着升上半空,旋即朝着海滩上作高速俯冲,数道火舌从喷成黄色的战斗翼上激射而出,光焰燎人双目,海滩上响起一连串爆响,数座黑暗中的建筑物化为熊熊火炬,反倒让人看清了形状,原来浮岛沿岸布置着不算弱的防空防海力量,那都是设计用来对付突然出现的海盗的,然而用来对付处在自己战斗盲区的海底来袭者,实在是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时海岛其它地方也远远传来了爆炸声,钻进栈桥上两人的耳中,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武装飞行器瞒天过海,宛儿不禁极度的恐慌,不敢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地效应飞行器连续作了几次俯冲轰炸,却并没有朝非军事目标开火,最后俯冲降落到海面上,一直开上了海滩,过了好一会儿,艾尔和宛儿刚刚敢抬起一点身体,地效应飞行器机腹两侧忽然有数道舱门打开,一些拖着黑色软管的自行机械车朝海滩两边快速移动,软管周围的沙地顿时变得磷光闪闪,宛儿倒吸一口冷气,以她不多的武器知识,也知道这是一种封锁海岸线的燃剂,只要稍遇挤压或磨擦,马上就会猛烈爆燃,将逾越者烧死,宛儿瑟瑟躲在艾尔身边,朝港口的方向望去,如果能够泅渡过去,找到自己的地飞行器,说不定还有逃生的机会,倒霉的,该诅咒的联合海底探矿公司!从来祸不单行,两人刚转起跳海逃生的念头,只见港口方向起了变故,刚才所见那一片刺目白光巳然近得不能再近,海水巳经不能遮盖住那后面钢筋铣骨的本来面目,核动力驱使的K4机器人突然出现在两双惊恐的眼睛里,宛儿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K4机器人,比起自己的RV4飞船只大不小,海水因为难以承载它巨大的力量而沸腾,八条形似章鱼腕足的吸矿器巳经有三条看得真切,其中一条如旗杆般竖上百米高空,重重击向停满船只和飞行器的港湾,这一下使得它们全部报销,半条船大小的残骸象焰火一样升上天空,坠落时的爆炸和冲击对于K4坚硬的矿仓外壳来说如同飞蛾投火一般无痛痒,显然它得到的指令就是爬上海上花园,然而一旦失去海水的浮力,尽管K4的推进器尾部象泄洪一般浪如山倾,还是没办法将它足球场般大小的矿舱推上陆地,于是象拉锯一样上上下下,海上花园必竟不是真正的陆地岛,所能够承受的重力远远有限,明显能看到整个海岸随着K4的起伏而俯仰不止,宛儿吓得魂飞魄散,和艾尔面对面地拼命喊叫,都被巨大的引擎声完全淹没,K4机器人换了一种策略,几条矿臂突然卷向地面的建筑物,拼命将重硕无伦的身体往岸上拖,整座岛屿都在随着钢臂的收缩而呻吟不止,倾斜得更加厉害,栈桥这边已经受到明显影响,坍塌了半幅,正好将二人陷于当中进退两难之境,K4机器人尚不肯罢休,果然将几乎与百乐门大酒店十层楼齐平的矿仓向岸移上了一个角,再移之时,矿臂卷住的建筑物一齐崩溃,K4再次滑入港湾,诺大一片人工岛都在前仰后合,相对岛上建筑物,不啻于一次七级地震,矿臂扫过之处,一大片树林登时化为乌有。
  艾尔突然拉起宛儿,往回跑去,宛儿一楞之下,巳知其意,现在再想回到岛上无异于送死,唯有回到水体实验室,那毕竟是一条船,说不定能找到让它启动的办法,这是唯一的逃生之策,谁知刚刚走过还完好的木板,突然和二人开玩笑似的四分五裂,二人眼睁睁看着长长一段桥面没入水中,和实验室隔开三四丈远的距离,下面浊浪翻滚,想要游过去实在凶吉未卜,两人心存最后一线希望,又转过身来,只见海滩上一个救援的人影也没有,只有那艘黑沉沉的地效应飞行器和仍在不远处港湾里肆虐的K4,宛儿又怕又恼,心中大骂马克和托尼这两个白痴,其实是她自己命令两个人不许跟着自己太紧,忽然看到海滩上的地效应飞行器出了一点变化,好象出来一个人,这人是从飞行器顶部出来,走了几步,一下子跳下飞行器,足未沾地,却又一下子飞了起来,身后冒出一股桔红色的火焰,原来他也是怕海滩上的封锁燃剂,竟然负着一个喷气背囊,见这人越飞越高,巳经越过了沙地飞车冲下的那段沙丘,忽然折返回来,直朝残存的栈桥上疾降,宛儿颤声说道:“他定是发现咱们了,你猜他会怎么样?”,艾尔不说话,却突然将宛儿搂紧不放,在她面颊上雨点般亲吻着,宛儿可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接吻,那个喷射火焰的人巳经降落到桥面上,人几乎比艾尔还要高上一头,身体魁梧得象个摔跤运动员,正一步步朝这里走来,宛儿大声叫道:“别再吻我了!”,用力推开艾尔,突然手臂上一阵剧烈的刺痛,不知艾尔作了什么,一丝血巳从皓腕上淌了下来,宛儿十分惊异地地看着艾尔,道:“你,你为什么咬我?”,艾尔现出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两手一摊道:“我怎么会咬你?我只不过在吻你,而你却不接受”,宛儿感到不可思议,却没功夫跟他闲扯,甩了一下疼痛的手腕,忽然“啊”地叫一声,见那个人巳前进到距二人不过两三丈远的地方,站住了。艾尔纵身朝海里跳去,那个人在抬枪的同时就巳扣动了扳机,子弹,而不是光束穿透了艾儿的头颅,死尸倒在桥面上,红白相间的脑浆一直流到宛儿脚边,宛儿用手紧紧堵住嘴,眼眶几乎被瞪裂,拼命阻止尖叫声从嘴里发出来,她实在想不出这人一语未发就击毙艾尔,下一个——,宛儿惊恐万状地抬起头,看着他仍旧举着冒烟的枪口一步步逼近,却连逃生的勇气都没有了,现在,两个人之间只隔着艾尔的尸体了,那人忽然把枪收了回去,铅块儿般低沉的合成器腔调将一串字眼送进宛儿耳中:“你跟这个机器人作爱了?”,宛儿条件反射似地摇摇头,接着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忽然又觉不妥似地摇摇头,最后突然象触动了某根神经,将全部目光集中到这个人脸上,恐惧和意外,冷静的思索和痛苦的回忆交替冲击着心灵,脑海中却是一片恍惚,这人的胸腔里发出一阵金属共振似的低鸣,听不出是不满还是轻蔑,然后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它是机器人,这的确是一种非常先进的类型”,说完后慢慢蹲下身,奇怪的是宛儿明显听到电机带动金属构件运转的声音,跟机器人身上发出的声音毫无二致,见他两手稍一用力,艾尔的后颈象芦苇一样折断,紧接着身首分离,鲜血再次泼满了桥面,宛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掩面啜泣,这人从颈椎断裂处小心谨慎地抽出一根晶亮的,细绳般的脊髓,越拨越长,慢慢绕在手指上,微微摇着头赞美道:“锂银合金,真是难得,就是它让你快活得要死”,说到“死”突然变得咬牙切齿,伸手扭住宛儿的下颌,一下迫使她站了起来,宛儿吓得连连把泪水往肚里咽,颤颤地声音道:“你,你还好么?”,这人象欣赏一件唯美的艺术品般对着宛儿的脸左右端详,眼神却仍然象枪口一样冷酷无情,慢悠悠地说:“托你的福,只坐了七年牢,有人把我救出来了,还在干老本行,说说你吧,骚货,听说这些年你干得不错,我是说和男人,哈哈”,宛儿感到巨大的羞辱和无助,然而自己的脖子随时可能象另一根芦苇一样“喀嚓”一声被扭断,于是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道:“你吃醋了?索普,但愿你不要相信,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我永远不能忘记大学里的那段美好时光,你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我是那样爱你,崇拜你,是你给我了生命的阳光,给我了需要的全部”,宛儿的眼睛不禁湿润了,这倒不是在作假,但还是惹来索普更大的怒气,鼻尖几乎帖到宛儿脸上,恶狠狠道:“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告发我!让警察把我带走,他们以危害人类罪起诉我,判处我终身监禁,你大概还在为此得意吧?”,事到如今,只有拼命抵赖才有活命的机会,宛儿作出惊讶不巳的表情,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懂,直到警察把你带走,我才知道你出事了,我原本打算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你,告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知道”,索普冷笑一声,道:“那么你是无辜的了?那你为什么不敢来见我,我电脑里的资料只有你知道密码,是谁把它们交给了警方?难道是我自己?”宛儿感到很难回答,干脆不矛理睬,使劲扭过头去,闭上了眼睛,海风吹得遍体生凉,黑暗之中,K4巨大的响闹声仍然不绝于耳,索普不再责问和辱骂自己,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感到他的手掌不再冰凉,而是温热起来,渐渐滑到自己肩上,又从断裂的吊带处伸进自己后背,轻柔地抚摸起来,宛儿感到心慌意乱,睁开眼睛,望着栈桥下面深深的海水。
  面对一个美如西腊雕像的女人,仇恨是苍白无力的,索普开始颤抖起来,恶狠狠地骂道:“婊子,我怎么他妈还是那么喜欢你”,说着粗鲁地在宛儿刚刚接受过泪水洗礼的脸上,颈上亲吻,宛儿那可怜的晚礼服完全成为了激起索普性欲的道具,引得两只手象毛毛虫一样割炙着宛儿滑嫩的肌肤,宛儿感到受够了,自己早巳经不爱这个人,绝不容许他变本加厉地侮辱自己,突然爆发似地喊道:“滚开,畜牲!猪!你早就该下地狱了,你如果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我就———”,宛儿只有双腿还有一些活动的余地,于是狠命朝前踢去,却象踢到钢铣上一样,撞得脚趾几乎折断,禁不住大声尖叫起来,索普哈哈大笑道:“我记得你最喜欢用畜牲的方式,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说罢一只手把宛儿搂得更紧,另只手一把将裙摆从前面撩起,宛儿双腿突然蹭上冰凉的钢铣,惊惧之极,双手乱推乱抓,突然碰到一件弯曲物什,拼命拨了出来,摸到一个圆环就扣了下去,只听一声巨响,索普象被龙卷风吸走,重重跌在三四尺开外的桥面上,有身后喷气背囊的垫隔,倒地时却是半坐着,巨大的后座力也将宛儿弹开数尺,落到断桥边缘,惊喜地发现手中竟握着索普打死艾尔的那只枪,刚要站起来,腰间一阵剧痛,痛得脸上霎时失去血色,用手一摸,皆是鲜血,宛儿怀疑枪弹出膛打中索普后,又反弹进自己的腹中,方才子弹击中索普的声音,就象射在一口钟上一般,到此时也无暇多想,那边索普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宛儿一咬牙,又放了一枪,子弹击中索普右胸,闪起一片火星,索普被打得象陀螺一样旋了半周,却满不在乎地又正过身体,大步扑向宛儿,宛儿绝望之下,连连扣动扳机,索普有备而来,每一枪只不过阻得他将步伐减缓半幅,宛儿因为用力过猛牵动腹壁上的伤口,痛得几欲昏厥,手上失了准头,一颗子弹从索普胁下擦过,击中身后背的喷气背囊,背囊立即化一团巨大骇人的火球,猛烈的冲击波将一切都掀入海中,宛儿感到自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直至落入海中,手中兀自握着那把枪。
  沉入水中数尺,宛儿这才苏醒过来,立即用力上浮,枪伤的剧痛简直要把她吞噬了,终于呼吸到水面的空气,大量的失血巳使她的脑筋极不清醒,靠着冰冷的海水不断刺激大脑,勉强能集中精神,判断了一下方向,下半夜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海水象连绵起伏的帷帐,海滩隐藏在黑暗之中,全然看不清楚,正这时,突然隆隆的闷响从水中传来,宛儿循声望去,黯淡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点亮光,只见那小山似的K4机器人正在朝岸上缓慢蠕动,人的视觉对移物体的呈像永远比静止物体要快,这下连不断下沉的海岸线也能分辨得清了,冰冷的海水使得皮肤收缩,伤口的流血减缓,宛儿感到越来越虚弱,脑中模模糊糊出现一座云雾中的大山,是那样高大,冷峭,险竣,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力,那就是那座两万公尺高的“华山”,是为了纪念土卫六的征服者,而用祖国的一座大山命名,宛儿虽然对艾尔那样说,实际上心中从未泯灭过攀登它的愿望,要想实现这个愿望,首先要活下去,宛儿用力去咬嘴唇,疼痛再次使脑筋一醒,于是手脚并用,用又轻又缓的动作划动海水,一点点朝岸上漂去。然而枪伤毕竟不象被蚊子叮一下那么简单,宛儿感觉自己流出的血已经足够放满一浴缸,剩下的大概盛不满一个高脚杯,终于手和脚的动作完全陷于停顿,缓缓的,象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朝水中沉去,海水幽暗朦胧,眼前掠过几团灰白色的物体,宛儿伤心地想,但愿鲨鱼轻一点咬,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疼,谁知鲨鱼却不领情,不但咬住宛儿一条手臂,还把整个人拖出水面,仿佛要在海面搞大会餐,宛儿大口呼吸着空气,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还好好连在自己身体上,附近那条额头肿起老高的鲨鱼张开又尖又细的长嘴,发出一串欢快的,象鸟一样的鸣叫,却哪里是鲨鱼,原来是一头海豚!海豚迅速钻到宛儿身下,阻止她下沉,一面摇头摆尾朝岸上游去,另几头海豚保驾护航似地在旁边跟随,宛儿有种奇妙的感觉,自己成了海滨游乐场里驯海豚的女郎,正骑在海豚身上,给孩子们作表演,为了防止掉下去,于是用手臂紧紧搂住海豚柔软隆起的脑门,在颠簸的海浪中乘风前进,却几乎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引擎声越来越近,自己好象被人搬到了一块没有水,但仍然摇晃的地方,盖上了温暖的毯子,海豚小鸟般的鸣叫跟随在耳边好久,后来就象离开一片树林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突然间醒来,胸腹中好象涌动着一轮初升的太阳,暖洋洋地充盈着活力,宛儿睁开眼睛,看见分别拿着激光刀,手术钳,皮肤粘合剂的多把位自动手术臂正在徐徐向上折叠,缩进一个圆形的透明封套内,环绕在手术台旁的各种高低错落,奇形怪状的手术仪器象退潮一样各归本位,有的组合在一起,有的自行驶入墙壁内的消毒舱,诺大的手术室只有手术台停留在中央,宛儿抬起眼帘,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台生命指数监测仪,生命指数是一个根据身体各脏器功能加权计算出的代表人体活力的数值,身体极健康的人在900~1000(理论值)之间,普通人在660~900之间,身体一旦患病或者年老体衰,数V狄话愣蓟岬陀Z600,这其中又有轻重之分,重度病人的数值会降到200以下,如果数值降到50以下,那么说明这个人巳经危在旦夕,现在上面打出一个绿色清晰的737,虽然比平常体检时的920以上要差很远,然而比起需要海豚帮助才能浮出海面的情景,巳经强上百倍,想到海豚,宛儿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怎么?刚过了两个多小时?宛儿可算亲身领教了现代医学的奇迹,脚边还有一台巨大的仪器,几乎占去了手术室空间的四分之一,上面暗红色的“V”字让人想起了维克托基础生物化学公司的杰出产品----万能合成仪,它可以人工合成除了男人的乳汁和女人的精子以处的几乎一切人体物质,要想恢复因大量失血而欠缺的肝肾心脏功能,短时间内就可以办到,胸腹间燃烧的那一团生命的阳光就是这台仪器在起作用,宛儿拨掉插在全身大动脉处的几只管子,并没有再出血,想坐起来时,腹部仍有点别扭,宛儿不敢逞强,按下手术台旁的一个按键,一个半人来高的厢式小车从角落开出来,来到手术台前,上面三只较短小灵活的机械臂先帮助宛儿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另两个又粗又长,上面套上强力海绵材料的机械臂伸进宛儿背部和膝盖下面,将她抱到墙边的一辆电动轮椅上,然后离开,宛儿瞧了瞧把手上的一排按钮,按下了那个向前的绿箭头,轮椅不紧不慢地驶出手术室,门随后合上。
  目光没有触到压抑的墙壁,而是两条充满恬淡色彩的,放射状延伸出去的走廊,蓝灰色的墙壁上遍布时收时拢,渐变起伏的波纹,好象把海浪和风束在了一起,将人的心情带到很远的地方,这里少有拐角和直线,据说这样的房间能让人放松,而且节省不少空间,在宛儿看来,倒有些印象派油画的味道,托尼走上前来,把一束花递给宛儿,一边说道:“您康复的速度真让人惊讶”,宛儿嗅了一下,微笑着说:“我还活着,这真好”,马克在一旁说:“子弹的左边,右边和前边分别是你的肝脏,脾脏和脊椎神经,我还从未听说过象您这样走运的情况,是谁开的枪?是艾尔?”,宛儿把花放在一旁,驱动轮椅穿过走廊,来到一片片极大的中心广场,九部高速电梯象光纤一样垂直排列在广场中央,忽然一部电梯驶上来,从玻璃门里推出一架覆盖着白单的单架车,经过三人时发出一股焦糊的气味,宛儿叫住护士打听,原来车上的人想越过海滩逃命,刚被封锁剂烧死,这巳经是第七具尸体了”,宛儿想要问采取了什么措施,这时头顶飘来了广播的声音,为了避免再有人伤亡,大厦管理机构决定封销所有对外的出口,请所有客人离开自己的房间,集中到每隔三层设立的临时安置大厅,随时等待发布最新的救援措施,同时启动强力应力场,在重要的建筑物周围形成扰流,避免意外物体击中大厦,同时连关键性的激光扫束也用上了,从电视上看,大厦周围数道绿色蓝色的光束象巨人利剑一样嗡嗡在空中挥舞,有时在黑暗中碰上什么东西,在物体爆物的一瞬间,宛儿认出那是地效应飞行器,心下不禁稍安,陡然间又高悬起来,若有所思地脱口而出:“我们会象比萨斜塔一样倾倒”,电视机上看不到K4机器人的身影,为了避免被袭击,所有靠窗的房间走廊巳经停电,整座大厦笼罩在一片漆黑当中。
  宛儿看到马克拎着自己那装有首饰和电脑的皮箱,于是放下了心,三人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台上行的电梯停下,电梯门打开,头一眼看见的却是库尔特.哈泽,电梯里还有一名楼层经理,好象还有一位神父,宛儿有心不进,无奈其它电梯里己装满了人,即使经过也不可能停下,库尔特哈泽突然走出来,大惊小怪地说:“我可爱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弄成这副样子?您要去几层?不,不,你们两个不要管,让我来推”,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宛儿的轮椅推进电梯里,宛儿抬眼望见神父宽大的长袍前挂着的十字架,耶稣基督受难的表情一下变成了自己,宛儿痛苦地低下头去,电梯柔软地启动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来,宛儿感到神父把手轻轻放在自己头顶,低声,却又威严地说道:“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愿主保佑你”,宛儿在心中绝望地喊叫:“不,主会唾弃我,因为我背叛了主,背叛了所有人,当你又涌起那个念头时,地狱之门就在向你敞开”。
  有些楼层人已经走空,医疗中心上面的第34,35层皆是懵懵懂懂,昏黑一片,只有被电梯里的灯光照亮极有限的空间,这些楼层都很高,每一层几乎有寻常公寓楼的三层,空寂和可怕的感觉强烈地刺激着宛儿的神经,若是只有她一人,精神真有些要崩溃,黑暗和明亮交替出现,电梯却在一个黑暗的楼层连连左晃右摆了数下,在人们的惊魂不定中停下了,库尔特。哈泽大声咒骂着乱捅楼层面板,毫无用处,楼层管理员急忙制止,要求他等待备用电源启动,库尔特哈泽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吼道:“你这个白痴,难道你们平时都在吃屎?是谁敢停电梯的电?别人都在逃命,我们却在这儿等那个他妈狗娘养的备用电源!”,眼见要出人命,马克急忙将两人分开,管理员坐在地上只管喘气,神父一面划着十字,一面朝库尔特,哈泽大声布道:“无论主让我们生或死,我们都必须平静地接受”,库尔特哈泽一把扯下神父胸前的十字架,扔在地上,咆哮道:“你以为这是教堂吗?可惜我只进犹太教堂,用你鬼话去哄这位可怜的小姐吧,不!我库尔特哈泽什么都不接受,必须活下去!”,说着攀着电梯扶手,想爬到上面去,那肥胖的身体随时可能落下来砸到轮椅上,托尼一把把他揪了下来,重重在他肚子上来了一拳,狠狠道:“你老实一点,大家都会好过”,库尔特哈泽被打倒在地,痛哼不巳,一时无力造次,宛儿含着眼泪把十字架拣拾在手中,抬起头问神父:“神父,主会宽恕我犯下的过错吗?”,神父微笑道:“当然,只要你诚心向主忏悔,一切罪恶都会被洗涮”,库尔特哈泽突然疯疯颠颠冷笑道:“主不会接受你的忏悔,因为你是夏娃,哈”,宛儿瞳孔急剧收缩成为一个针尖,意识深处重新变得一片冰冷,心中刻板对自己说:“是的,夏娃是用不着忏悔的,因为她生来就是夏娃”。
  这时托尼头顶处那块电视屏幕突然亮了,一个女人开始用法语说着什么,马克说:“英语”,女人的话变成了英文广播:“电梯里的各位,请不要惊慌,你们的安全有绝对保证,在最后一名客人脱离危险之前,我们将尽最大可能为大家服务,刚刚发生的断电是为了保证所有地面建筑降入核保护层时不致发生意外,现在整个机构已经开始运转,可能会有轻微的晃动,请大家务必保持镇静,不要离开电视机”,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镜头忽然变成三维动画,原来上海花园岛屿水下部分早巳为地上建筑预留了空间,象插销一样刚好能够完全吻合,随着一个硕大无朋,银光耀眼的金属外壳从海中升起,将岛屿完全覆盖,随即略微沉入水中,随即核反应堆开足功率,象潜艇一样开往另外一个海域,画外音配合着演示说道:“大家可能会感到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百乐门有这样的安全措施?实际我和大家一样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大开眼界,当我们完全降入水下机构时,就算有氢弹在我们头顶爆炸,我们也将安然无恙,因为我们有能抵御8000摄氏度高温和100万高斯幅射当量的特殊金属外壳,大家想必对这些字眼不会陌生,是的,2109年,也就是300年前的核战争夺去了30亿人的生命,活下来的可以说都是好样的,正因为如此,我们百乐门酒店斥巨资建设这样的防御机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万一可能的情况,现在大家巳经感到地面在不断下沉,我这里也是如此,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安全地离开这里,说了这么多,聪明人可能已经想到了,我们只是想试验一下这套防御体系的运转情况,因为如果外面那群来历不明的海盗使用原子弹,被炸死的将会是他们自己,而我们将安全地回到自己家中——”,尽管整个大厦下降之快使得电梯里的人耳朵都有点不舒服,可还是有人嫌慢,库尔特哈泽盯着电视屏幕从高处拍摄的整体建筑下降的情形,还是攥紧了拳头,身不由己地嘟囔道:“快,快,再快!”,恨不得一跺脚,整幢大厦就钻入地下。
  正当所有人以为万事大吉时候,一阵猛烈地冲击使得电梯朝门的方向至少倾斜了解10个度角,巨大的压力没有使门破碎,却象拱桥一样朝里弯曲,本来就狭小的电梯空间变得加拥挤,所有人都惊恐万状,以为大限将至,神父开始为每个人作祈祷,库尔特哈泽疯狂地摇动电梯门,想从弯曲的裂口钻出去,宛儿眼神平静,注视着电视,不出所料,从摄相机的角度看到一架巨大的K4爬了上来,其无法形容的重量使得岛屿失去的平衡,朝着东北方倾斜过去,如果这样大的力量还不能损坏沉降机构,简直应该授予上海花园的设计师以诺言贝尔奖,播单员的语气中掩不住惊慌,却故作镇静地微笑着说:“出了一点小事故,大家全都看到了,目前——目前沉降机构失灵,让我们来看看能不能恢复电力”,电视信号突然断了,电梯陷入一片死寂,突然哪里啪啪响了几下,电梯陡然向上升了半尺,摇晃着又不肯走,等了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人们几乎失去了求生的勇气,这时宛儿突然抬起头来,道:“马克,我的轮椅里有电”,一句话提醒了大家,马克从皮箱里取出给电脑充电的导线,这些电源接头全是标准的,因此轻而易举地将轮椅和控制面板后的一组引线连接起来,再次按下升行键,电梯发出刺耳的怪叫,竟在被挤得变形的轨道中动行起来,终于升到一个光明温暖,有人活动的大厅,轮椅再也发不出一丝电力,电梯门被七手八脚弄开,人们如释重负地走下电梯,库尔特哈泽使劲用袖子擦着头上的汗,嘟嘟囔囔,一瘸一拐走开了,
  大厦将倾,宛儿只好弃车从步,好在取出子弹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免税商亭货架上的书报和糖果因为地面倾斜而洒了一地,夜总会里仍然灯红酒绿,咖啡在桌子上冒着香气,可是早巳人去空空,商店门口挂的达摩克利剑还在象钟摆一样晃动,橱窗里身穿裘皮大衣的机器人女模特仍在对着空旷的大厅搔首弄姿,可是已经没有人注意她,忽然一个人从珠宝店里慌慌张张跑出来,见到神父和宛儿,急忙低下头,把大衣捂得紧紧地快步走开,宛儿看见一个很小的女孩,大概只有三四岁,坐在糖果中间,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翻着腿上一本厚厚的,从书架上掉下来的大画册,宛儿走了过去,用手支在膝盖上问道:“喂,你怎么坐在这里?是谁带你来的?”,小女孩抬起头,漂亮的蓝眼睛打量着宛儿,微笑地摇摇头,又接着看画册,宛儿见那画册上画的是艾丽丝漫游太空,心中感到奇怪,不知道照看她的人上哪去了,小女孩大概看累了,合上了书,轻轻握住宛儿的手,把她拉到宏伟壮阔的落地观景窗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落在金属护栏外面的钛膜玻璃上,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抹亮云把黑夜撕开了一道缝隙,微弱的阳光用不可捉摸的色彩渲染着宛儿的眼睛,要不了多久,天就会大亮,宛儿把眼神放低,借着栖在海面上的霞光,东北角那座椭圆形的宇航中心懵懵懂懂,乳白色的塔架梦幻般地撩人心扉,宛儿迅速拿定了主意,打了个手势,马克从皮箱里拿出可视电话,递到她手里,宛儿用短暂的凝视打开屏幕上一个文件图标,在姓名簿的某个人名上扫了一眼,等了两三钞,屏幕“嘀”地一声亮了,画面上是个睡眼惺忪的男人,看到宛儿好似不敢相信地瞪了瞪眼,两只手想要把满脸的倦态抹去,宛儿笑道:“菲利浦,请原谅我打扰你睡觉,我想知道你的飞船现在到了哪儿?”,屏幕上的菲利浦不敢大意,向屏幕外边望边道:“现在在——距地球二十三万九千四百公里,半个小时后到达地球预定轨道,再过十分钟抛射矿舱”,宛儿着说道:“通知你的手下,计划作一点修改,抛射矿舱时间不变,把矿舱着海点改为西经111(,南纬37(,重复一遍,着海点为西经111(,南纬37(,请马上计算一下,是否有足够的时间”,菲利浦不敢待慢,眼神有半分钟离开屏幕,然后回到屏幕上说道:“没问题,还来得及作修改,可是总裁,我必须提醒您,我们租赁的水域并不包括这个交叉点,这里距离南美大陆太近,海啸可能会波及到阿根廷海岸”,宛儿微微冷笑道:“不是可能,是一定,但我要你一丝不苟地照我的话执行,相信你会让我放心的,对么菲利浦?”,菲利浦的眼神里有挥之不去的疑惑,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宛儿微笑道:“别睡得太多,当心胖得你老婆认不出”,随即关了电话,递还马克,托尼在一旁大惊失声道:“总裁”,宛儿回转过头,神色中充满了异样的威严与果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两个,也要按我说的作”。
  三分钟之后,马克和托尼转身迅速离开,宛儿吃力蹲在小女孩面前,用手梳理着她卷曲的金发,和蔼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怯怯地道:“米莉”,宛儿很喜欢这个名字,说道:“好吧,米莉,即然你不知道爸爸妈妈上哪去了,那就先跟阿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吗?”,米莉看来也很喜欢宛儿,甜甜一笑,道:“去哪儿?”,宛儿顽皮地眨了下眼睛,指指上面,说道:“去月亮上”,宛儿拉着米莉正要离开,忽听身后玻璃嗡嗡颤动,回头一看,突然间大惊失色,见一架地效应飞行器象只凶恶的蝙蝠迎着落地大窗飞来,坚硬的机头就要破窗而入,真是飞来横祸,米莉吓得大声尖叫,宛儿急忙抱着她卧倒,陡然间一片剧烈的光线照亮大厅,象是持续高强度的闪光灯,宛儿的耳朵被爆炸声填满,以为必死疑,忽然身上一凉,什么也没发生,回头望去,只见观景窗的钛玻璃被激光融出一个大洞,地效应飞行器已然灰飞烟灭,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再看米莉,尖叫过后又是灿烂的笑容,宛儿吻了一下她的脸庞,费力地站起来,大厦防御系统受了重创,报警声四处长鸣,吵得人心下惴惴,三名大楼工作人员突然出现在泄漏得一片氤氲的制冷剂烟雾中,发现宛儿,一个人突然叫道:“天哪,如果人人都向您学习,我们全都得被解雇,您到底上哪去了,我们到处找不到您,快跟我走,您被安排在第一批乘直升飞机离开本岛!”。
  三分钟之后,宛儿带着米莉,搭一台宽敞的货运电梯来到接近顶层的地方,这里风大得可怕,好象始终处于三级地震地摇晃之中,直升机起降平台安置在堡垒状防御外壳内,从地面望上去足有七八十米高,三架“猛犸”式四引擎双螺旋桨直升飞机并排停在六个网球场大小的范围内,飞旋的页片几乎要在墙壁上撞出火星儿,急速的气流和震耳的轰鸣象鞭子抽打在宛儿儿鼓上,宛儿急忙捂紧米莉的耳朵,莲辨状的壳罩高处徐徐打开,只见微红的霞光流满天际,着急逃命的人们顾下上抬头望一眼,蜂涌着奔向每架飞机敞开的机舱门,地勤人员拿着电脑在人流中艰难地维持着轶序,生怕够不上资格的客人混上第一批出发的飞机,宛儿被带到一架飞机旁,忽然看到托尼从另一架飞机的驾驶舱跳下来,冲自己连连挥手,急忙抱起米莉跑了过去,守在舱门口的地勤立即把她推了上去,宽阔的机舱里坐满了人,宛儿无心寻找自己的座位,在过道里走了几趟,视线在每位乘客脸上飞快地扫过,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这些人果然是自己向马克和托尼吩咐务必要集中在一起的,也许大多数人还未发觉,在这架飞机里的36个人拥有的财富可以买下半个地球,宛儿忽然眉头一皱,有一个要紧的人不在里面,是一个最有希望在爱因斯坦以后在物理学领域获得重大突破的犹太科学家,情急之下,忙将米莉托给一位男乘客,返身跳正在关闭的舱门,朝一架已经离开地面半尺的直升机边跑边喊:“先别走,快停下!”,地勤不知何事,上前拦阻,被宛儿重重推开,跑到近前,奋力拉开舱门,纵身跳上,在满舱乘客惊愕的目光中跑来跑去,天可怜见,在最后面一排座位里发现了犹太科学家,宛儿强挤进去,大声说着抱歉,几下解开他身上的保险带,说道:“您坐错了飞机!”,硬生生把他拖出座位,犹太人尚自摸不着头脑,已经身不由己跟着宛儿跑出了机舱,脚刚一落地,便被怒气冲冲的地面指挥人员拦住,不许宛儿胡闹,要把犹太人推回机舱,宛儿没半点办法,这时一架直升机巳升到离地面二三十尺的高度,托尼那边为了拖延起飞等待自己,正在和跑上来质问的地勤胡搅蛮缠,宛儿突然抱住犹太科学家,在他的秃头和乱蓬蓬的胡子上拼命亲吻,转过脸恶狠狠地瞪着地勤,道:“他是我的情人,他必须和我一起走”,地勤惊愕之情不输晕头转向的犹太人,一时抓着犹太人的手臂放了下来,宛儿趁机将他拉出包围,飞跑回到自己的飞机上,关上舱门,飞机猛地向上升去,宛儿擦着满头汗水,把犹太科学家安顿好,找了个角落坐下,腹上又痛又痒,侧过身去一摸,几滴血渗在手上,想是刚才用力奔跑,被刚粘好的伤口又撕开了一点,米莉不知打哪儿跳了过来,宛儿大喜,急忙把她抱到旁边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窗外。另两架飞机依次升起,在朝霞中排成一列,朝东北方向加速飞去。
  天空中发生的一切,海面上当然不会无知无觉,来犯的地效应飞行器,虽然长于机动性和隐蔽性,却劣于速度和升限,因为动力来源取决于与海水的俯压面积,一旦距离海面超过一百米,地效应发动机已经没办法提供再向上升的动力,而直升飞从大厦顶端飞出来,一刻不停地升入几千米高空的云层中,完全没有追赶的可能,因此飞机上的乘客只是紧张了一会儿,这会儿都兴高采烈起来,大声聊着生意上的事儿,他们当中有的是芯片制造企业的首席执行官,有的是大零售百货公司的巨头,有大投资基金会主席,军火商,也有垄断香水行业的奢侈品制造商,非凡的成就和永不知足的欲望使他们对于某种东西有着几乎一致的看法,那就是技术是唯一值钱的东西,投机早在两百年前已经不能带来任何利润,企业是生存还是垮台有时甚至不取决于自己,而是实验室里那伙人是否能够冒出新的念头,这和投进去的金钱有一定关系,几乎从来都形不成成正比,有时候一群科学家花几年功夫才发明一项看来颇具商业前途的技术,却发现某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公司已经把运用该技术生产出的产品摆上了商店的货架,说到这些无处不在的高技术小企业,大家的看法又走到了一起,那就是决不能等闲视之,应该在竞争对手羽翼丰满前将其彻底瓦解,这里面的手法多种多样,收购是一劳永役的解决办法,然而也最难实现,派遣商业间谍和把对手拖入专利官司较为行之有效,前者虽然不太讲理,一个小公司对于拥有丰富渗透经验的大公司情报部门来说,可以说是无孔不入,而后者可以用来对付任何对手,有要有人胆敢无视自己数百年来集累下来的多如牛毛的专利陷井,宛儿一直不停地在打瞌睡了,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和米莉一起看《艾莉丝漫游太空》,这本书好象长在了米莉手上,从被宛儿看到的那一刻就不曾放开,现在米莉又要宛儿讲上面的故事,女人天性就是半个孩童,宛儿讲了一会儿,渐渐被艾丽丝稀奇古怪的奇遇故事吸引住了,一页页翻过去,连瞌睡都不打了,反倒是米莉睁不开眼睛,靠在自己手边睡着了,宛儿一边琢磨艾丽丝和米莉就象一对精灵,一边又想米莉要是成了孤儿,那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养她了,想到这儿又有些巴不得米莉的父母家人统统消失才好,宛儿佩服那些敢于自己生孩子的妇女,但却不打算效仿,从十八岁起,宛儿每年都会有一枚卵子存入私人医疗中心,直到绝经期为止,那时候恐怕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妨碍自己拥有孩子,于是从这些卵子里挑选最有活力的,和丈夫的精子结合,在人造子宫里完成受孕到出生的一系列过程,想到自己花甲之年,能够和丈夫被一群欢蹦乱跳的孩子簇拥,享受天伦之乐,宛儿心中充满无限美好的憧憬,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看了一下手表,十分钟已经悄悄过去了,宛儿把书放低,眼光齐着书脊扫了扫,机舱里的人干什么的都有,一个穿戴得象个酋长的阿拉伯大富豪已经起身去了三次食品柜,一个俄罗斯男人大声讲着谁也听不懂的笑话,唯一说完后大笑的就是他自己,以制造巨形客运地效应飞行器闻名的波音公司董事长奥莱塔夫人正在和一个投资基金会主席窃窃私语,连那个犹太科学家也找到了对物理学着迷的数字通讯公司总裁迪马,两从凑在一起,正聊得起劲,宛儿的目光又落到了库尔特哈泽头上,本来交给马克和托尼的名单里没有他,他还够不上资格,这个老滑头大概看出点什么,跟自己上了同一架飞机,他要自取其祸,那也由着他,宛儿把目光放到窗外,即使是在左右盘旋躲避正在下雨的云层的时候,也望不见另两架直升机的身影,显然两个人已经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把飞机远远落到了后面,这时舷窗突然象蒙上了一层雾,智能玻璃已经关闭了外面的景色,同时机舱内轰然响起了重金属摇滚乐队的演唱,而且声音开得很响,有人不满地站起来,大喊道:“乘务员!乘务员!我们不想听这个”,机舱里哪有什么乘务员,不过声音可以透过舱门传到驾驶室里,音乐立刻换成埃尔加的《威风堂堂进行曲》,机舱里顿时充满雄壮激昂的旋律,声音响亮得连死人也能被吵醒,人们大声诅咒着,可乐曲却好象不演奏到完,誓不罢休,米莉被吵醒了,害怕地躲在宛儿怀里,宛儿闭上眼睛,一时祷告成功,一时又忏悔罪恶。
  只有明白将要发生什么的人才会体察到座椅下面发生的轻微震动,一连三次,宛儿反倒纳起闷来,不知为何会多出一次,机舱里的声音活象个疯人院,直到《威风堂堂进行曲》突然间嘎然而止,从机舱外远远地传来两声巨大的爆炸声,整个机舱象被雷电击中,没有系安全带的人被扔向半空,食品柜里洒出来的饮料象被保龄球击中的球柱一样满地乱滚,人们被吓呆了,不等飞机从颤抖中恢复过来,集体涌向传来爆炸声的那一侧窗口,刚才还灰白一片的弦窗,当人们目光触向它时,却象有知觉似转成明亮,人们张大的嘴能吞下一个网球,见云端飞蹿着两团大火球,缠绕翻滚地向下坠落,有人绝望地大喊一声:“他们被击落了!”,谁都知道“他们”指的是另两架直升机,但是得到证实以前,谁都不愿接受,接受了就等于接受自己也会步其后尘的悲惨结果,这时一直紧闭的通向驾驶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马克突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喊大叫道:“快抱住头卧倒!第三枚导弹冲我们飞过来了!”,宛儿惊得差点神志失常,什么第三枚导弹,他是说又朝自己发射了一枚导弹?但是出现在窗外的一个闪亮的红点却使她作出了第一反应,那就是和所有人一样,把米莉和自己的头紧紧抱住,叠身在座椅上,剧烈的机动规避象在坐云端飞车,血液忽地涌到头顶,忽地蹿到脚下,两个耳朵交替失聪,宛儿心里又惊又恼,真想在马克和托尼屁股上踢上两脚,这两个自作主张的家伙,万一导弹打到自己,什么样的戏也都就此落幕。
  等众人脸上恢复血色的时候,巳是好几分钟之后,从窗外望去,海面被螺旋桨翼涡流剜出一个冰激淋似的绿色大坑,海水从机腹下飞速涌过,浪花在舷窗外撞碎,好象在乘坐高速快艇,据马克向人群大声解释,这是在作超低空飞行,避开“导弹雷达追踪”,刚刚大难不死,人们的兴奋可想而知,穆斯林大富翁跪在地上,高呼:“真主保佑”,俄罗斯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冲上前去激烈地亲吻马克,连呼:“好样的!”,马克则是这样回答大家的:“我为我刚刚失去的四位好朋友,还有两架飞机上善良的朋友们感到悲伤,但是我们必须活下去,恐怖分子的雷达发现了我们的航线,他们刚才通过无线电告诉我们,只要我和托尼按照他们指定的飞行路线降落,就会得到一亿元的酬金,我知道这对你们意味着什么,因此被我们拒绝了,于是他们就向我们发射了导弹,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通讯系统和机械系统受到了损坏,必须在十分钟内降落,否则就会坠入大海,我们不能向前走,只有返回上海花园”,人群中爆发出一串串“奥,天哪!”的惊叹,还有人说:“难道我们必须回去吗?”,马克道:“由于走得仓促,飞机上只有十二件救生衣,如果大家能够心平气和地把它们让给妇女和孩子,飞机倒是可以在海面上降落,不过很快就会沉下去”,众人面面相觑,均感这不是个好主意,宛儿突然跑到过道中央,转着着身体尖叫道:“男人们,快想个办法吧,导弹马上又来了,哦,天哪,我不想死,喂,我要救生衣,我要救---生---衣---”,宛儿拖长了声音跑向马克,忽然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当即有数位男士上前搀抱,过道里刹那间又被挤得水泄不通,这一下果然激发了男人们的想象力,一个大胡子激动地喊道:“听着,我有个好主意,我们飞到那个宇航中心去,那有两艘太空船,我们可以朝天上发射,到轨道太空城去!对!到太空城去,那里还没有被恶棍们占据,天哪!这个无政府主义的世界!”,马克见有人替自己说了想说的话,马上亮出了作为驻火星太空飞船营上校的军衔,意志被马上统一了起来,就按大胡子说的作。
  只是人们还没有查觉到飞机在受到损坏后如何还能飞得更快,上海花园再次出现在舷窗外,飞机一个漂亮的转向俯冲,从大厦顶端冲天的大火中掠过,直插西北角的宇航中心,在中间连通的岛上公路上,惊人地出现了三架K4机器人,吸矿臂挥起来,险些打到飞机,人人惊出一身冷汗,看来全岛沉没也是早晚的事,没有人去想大楼里人会是什么下场,好象他们本就该为高贵的客人作出牺牲,直升机稳稳妥地降落在塔架附近,这里的浮动平台比本岛还要高出数倍,那自然是为了抵抗飞船起飞时浩大的喷射推力,然而非止这一个原因,有一些激光器仍在自动作着抵抗,但巳渐趋势微,从平台上远远望去,是一副令人头晕目眩的场面,大量的地效应飞行器象漫天的黑乌鸦,发射出的激光把大厦变成了烤架上的香肠,几乎每个窗口都在向外喷吐黑烟,地面上的花园,优美的港湾和博物馆,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和雕像都巳成为大火吞噬的对象,躲藏在掩体里的防御激光发出沸水浇到石灰上似的发射声,而且每次总能扫下几架飞行器,那情景真是惊心动魄,因此敌人分身乏术,直升机得巳躲过攻击,安全降落,人们狼蹿鼠突似地跳下舱门,跑进从金属地面升起的甬道内,里面灯光昏暗,海水从四壁的缝隙处泄漏进来,电梯线路巳经被浸坏,人们从钢旋梯上鱼贯而下,到到水渍斑斑的地面,这个超大形的金属大厅有一个航空母舰高,地下可以并排放上两个足球场,正中央巨型升降器上矗立着“火神”号大型飞船,金属厅一侧还有一道从外面引进来的水槽,水槽上罩着防高温的碳化玻璃,里面是一架乳白色的小飞行器,却是悬浮在水面上,对于这一切,大家都熟悉不过,现在“火神”已经成了摆设,迟早会葬身海底,因为它的发射控制室在主岛,显然失去了利用价值,只有靠水面助力发射的“玉兔”号能派上用场,上次发射后密封巳久的臭氧从徐徐开启的舱门扑到人们的脸上,人们顾不上安全灯变成绿色,滚滚而入,里面干净明亮得象瓷器店,座椅后面是一套连杆机械,只要坐上去,下面的事全自动外理,直到你动弹不得,大腿两侧的气体调节器发出滋滋声响,透过身体前面紫朦朦的玻璃罩,舱门关闭时气体巨大的尖啸声隐可闻,灯光完全暗了下来,两扇水闸般宽厚的大门在玉免号前面打开一道缝,迅速被笔直耀眼的光柱推向两侧,海水倒灌进水槽,将玉兔号一浪浪抬高,猛地,加速度将每个人死死抵在座位上,玉兔号冲出水槽,驶进碧绿无限的大海。
  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能享受星际旅行的乐趣,于是出现了空中发射式太空飞行器,传统的由地面垂直上升的发射方式虽然即省时又不必修建跑道,然而除了宇航员,很少有人喜欢那种起飞时身上好象站着一头河马的滋味,空中发射是由飞机将宇宙飞船载到空中,在大气层中发射,玉兔号和二级火箭被用支架固定在水翼推进器上,速度达到一马赫时,二级箭就会在海面点火,把玉兔号送入太空,水翼推进器行进时声势浩大,远远看去就象一条水龙在遨游太沧,如此惊天动地的逃跑,早引来四架地效应飞行器,贴着海面尾随追赶,玉兔号是民用飞行器,有限的防御武器是用来对付太空中危及航行的陨石和小行星的,不是用来打仗的,因此马克和托尼谁都没敢碰火控电脑开关,怕因此反倒招来麻烦,现在时速刚到0。38马赫,电脑显示需要7分9秒才准许起飞,托尼按下一个白色通讯键,不管有用没有,向对方发出一组表明自己是和平旅客,请不要攻击的信号,这倒不是求饶,由于太阳系内看不见的势力划分异常复杂,即使飞行老手也经常搞不清星际国界到底划分在何处,外星的巡逻飞船也不太讲道理,有时不打招呼就开火,这些减少麻烦的规定用语就显得尤其重要,地效应飞行器显受到信号,但却不理不睬,在海面上不停变换战斗组合,一会儿一上三下,一会又交错排列,一旦认清对方确实不具备还手能力,立刻通过扩音器喊道:“马上关掉发动机,否则就击毁你们”马克和托尼对望一眼,不顾发动机承载的指针已经摆到了红色危险区域,继续加大推力,速度指针象受了寒似地猛地然到0.7马赫的位置上,两人用力咬着口香糖,有什么事只能通过眼神交流,否则稍一张嘴,牙齿说不定会被撞掉,从水翼后面喷出的水流足有四五百米远,底下只有象冰刀般窄的面积和海面接触,巳经接近起飞速度,飞行器两翼连连放射蓝色的光束,水翼尾部释放出的数百吨海水消耗了激光的能量,余下的能量被玉兔号通体太阳能材料转化为电能储藏起来,托尼奇怪地看着太阳能电池电压刻度在莫名其妙涨高,突然明白,敌人发射击的每一道光束,都在给玉兔号输送能量,这说明玉兔号外壳完好无损,虽然这不足以证明敌人的愚蠢,还是和马克重重击了一掌,这时指针巳到了0。9马赫,天上的飞行员终于意识到错误,其实地效应飞行器只要在更高的地方射击,激光就可以毫无阻碍地打到玉免号,然而速度上就会追赶不上,第一代的地效应发动机对于已经发展了数百年的传统喷射发动机来说,毫无优势可言,他们需要的是完全将玉兔号击毁在海上,而不是让它负伤逃走,于是四架地效应飞行器分为两组,贴近海面加速,向玉兔号左右包抄而来,只要抢到与玉兔号平行的位置,激光就可以利索地击穿玉兔号的外壳,将一飞船的人葬身海底,马克一见不好,急忙将操纵杆轻轻往左推,饶是这又轻又缓的一推,却把满船的人吓得灵魂出窃,按规定时速超过0。3马赫就不能再转向,在如此高速下转向,无异于自杀一般,不过对于在太空中驾驶战机高速追逐成瘾的马克和托尼来说,家常便饭一般,固定玉兔号的支接险些自动脱开,好歹转过了弯,水翼的速度却骤降至0。6马赫,地效应飞行器都被甩到了右后面,暂时脱离了危险,马克按下一个受话按钮,机舱里有两个特殊座位具有和驾室舱直接通话的权利,直接说道:“后面追得太紧,刚才是迫不得巳,舱里没事吧”,耳机里传来宛儿的声音:“米莉没有动静,我想去看看她”,马克急忙道:“别开玩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这里可以调出每个人的心跳和血压,让我来看看,喏,一切正常,小家伙还在作梦呢”,宛儿道:“谢天谢地,别再出这种事了,你最好延着东南方向走,注意你的左弦窗外,大水一来,多慢也要起飞,看你的了”,声音断了,窗外,地效应飞行器又朝两边包抄,这一次吸取了教训,彼此隔得很远,哪知玉兔号速度放慢,转弯却不象刚才那么吃力,硬是向右面转了一个接近四十度的大弯,失控的水浪激起足有百米来高,一下从两架地效应飞行器底下钻了出去,上面的驾驶员倒是及时按下了激光炮按钮,可惜光束擦着玉兔号舱顶射到了水里,象深水炸弹爆炸一样腾起团团水雾,一直和玉兔号背道而驰飞出七八百米,这才兜转回来,继续追赶,而这时玉兔号已经加速到0。8马赫,不过水翼引擎却再吃不消了,吭哧吭哧的声音在密封隔音的驾驶室都听得清楚,看来再经不起第三次折腾了,显然加速到1马赫巳是没可能,只要到0。9马赫,马克就打算起飞,不过地效应飞行器恐怕也赶上来了。
  速度艰难地攀升到0.85马赫,燃料显示巳所剩无几,天上的飞行员终于认识到对付没有还手力量的玉兔号,实际上不需要什么队形,于是分散包抄上来,马克按下二级火箭点火的动作显然来得晚了一点,可还不算太晚,电脑接管了玉兔号的全部控制,是生是死,驾驶员巳无力干涉,左弦窗外,晴好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火焰坠向西北方向,入海时在水天之间升起一座白色的皇冠,周围层层涟漪好似一座可以纵马驰骋的翡翠高原,目测高度不低于百米的超音速海啸踏着浩劫的鼓点横扫八方,一晃出现在玉兔号的侧后方,目睹那一刻的人,一定会永生难忘,地效应飞行器已经占据了绝佳的攻击位置,眼看可以将玉兔号击落在海中,却发现自己已经落入浪原碧绿的阴影当中,其中一架甘冒大险直入水中,想从水底避祸,另两架打算从侧后方飞越海啸,却高估了地效应飞行器转身的灵活性,勉经爬升到七八十米的高度,被迎头撞来的百米大浪击得粉碎,还有一架顾不上朝玉兔号开火,疾降到贴近海面的高度,这时速度最快,与玉兔号展开摆脱海啸的死亡竞赛,二级火箭喷出长长的烈焰,倾刻间挣脱水翼,将玉兔号射向空中,海水在间不容发之际漫过刚刚停留过的位置,形成汪洋之上的又一片汪洋,马克的氧气面罩内出现一片惊慌过后的潮雾,外面象闪电一样跃升的高度计怎么也看不清———
  阳光起先还明媚如初,紫外线把云层上的天空染成一片靛青,玉兔号扶摇直上,渐渐摆脱了地心引力,远处的地平象象一个轮觳渐渐加深变圆,所有突兀于视野中的高山深峡被渐渐抹平,撒哈拉大平原象一块黄色的大补丁数次掠过舷窗外,太平洋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湛蓝得让人想把它一饮而尽,现在除了太阳光从地球侧面射来,只有恒星在数百亿光年之外闪烁,玉兔号的三级火箭刚刚脱落,正在靠自身的动力飞向预定轨道,马克再次按下那个受话键,宛儿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里面:“马克,托尼,祝贺你们,你们干得漂亮,我们大家全都活下来了”,托尼朝受话器里说道:“我的天才老板小姐,你可知道刚才的海啸可能会淹没阿根廷几万公倾土地,不少人会因为你命令把矿舱投到离海岸线那么近的地方而丧命”,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黯淡,马克望了他一眼,宛儿说道:“得了托尼,那都是些地球人,地球上的人有几十亿,死一些很快还会再生出来”,托尼不禁暴怒了:“土卫六到底给你灌输了些什么?!我不许你侮辱地球,我后悔为你杀掉那两架直升机上的人,你说他们都是些寄生虫,你是个坏女人,总裁”,受话器里一声不响,马克一直冷冷地瞧着托尼,这时受话器里传出宛儿冷冰冰的声音:“你想辞职么?”,托尼傲然道:“当然”,耳中传来宛儿恶狠狠的叫嚣:“那你就滚回地球去,我还少付一份薪水!”,托尼感到一阵羞辱,愤愤地扯下受话器。
  在美丽的阿拉斯加上空,玉兔号遇上了排成梯形,等候在轨道内的联合星际探矿公司RV5船队,一共五艘,其中用红漆刷着巨大醒目的“18”号飞船,正是菲利浦的“鼹鼠六号”,玉兔号关闭发动机,缓慢滑向“鼹鼠六号”顶部,从打开的舱盖伸出两只长长的机械臂,钳住玉兔号的机翼,轻轻将其拖入其中,里面原本装着矿石,纵横交错的金属舱板将空间分割得象个多宝格,每个深达八九十米,清空后仿佛置身在一望无际迷宫之中,这是为了把不同性质的矿物,有放射性的,液态金属,或是岩层标本彼些单独放置,互不影响,玉兔号进入架设在空中的玻璃试管形通道,从这里可以俯视下面矿舱的全貌,又过了十几分钟,氧气充满了试管,舱门打开,人们从弦梯上陆续走了出来,环顾四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这里是何所在,有人认出在弦梯下面鼓掌欢迎的人制服上有两个“U”,一个“M”的标志,都知道这是林宛儿的联合星际探矿公司,宛儿刚拉着米莉刚走下弦梯,就被各种各样的询问包围,宛儿指着通道外面庞大的矿舱和设备,高声道:“实不相瞒,大家来到了我的飞船上,现在请到前面的生活舱休息”,有人说道:“这么说,我们是被美丽的林劫持到这里来的,请问你的飞船里有没有女人和鸡尾酒会?”,众人爆发出出一阵哄笑,有人却不买帐,道:“喂,林,我们可没打算买你的矿石,别再让我们作免费参观了,我需要一架飞船回芝加哥,请马上为我安排”,当下也有几个人提出同样要求,宛儿让机器人在自己的卧室里给米莉安排一张小床,然后亲了一下她的小脸,让机器人把她带走,随后冲众人点头微笑,独自将菲利浦唤到人巳走空的玉兔号内,简单交待了几句,两人又走下舷梯,菲利浦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将这些只在报纸和电视上见到过的大人物召集在一起,给每人发了一个电子向导,挂在胸前,以防在深不可侧的飞船里走失,然后又局促不安地说道:“对不起各位,我们只有先去月球,在那里换乘返回地球的飞船”,反对的声音马上跳了出来:“去月球?我没听错吧,我要回地球,回纽约,别开玩笑了,飞行员,请把飞船开回去!”,有人想回到玉兔号的座舱内,却被宛儿手下的机器人挡在了舷梯外,一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站在舷梯上的宛儿身上,见她好整以暇,刚刚点燃一颗香烟,深吸了几口,一股薄荷和龙脑的芳香松驰了神经,宛儿咬了咬牙,对下面的人说道:“非常可惜,菲利浦船长的话,任何人都必须遵守,顺便提醒大家一句,这里打不通电话,一切到月球上再说吧”,说完径直走下舷梯,在四名机器人的包围下走出人群,一个人在身后大声抗议:“见鬼,你没权利这样作,这是劫持,是绑架!”,媒体多年来对林宛儿根深蒂固的丑化形容象发酵一样在每个人的恐惧中枢膨胀,宛儿决心巳定,懒得反驳一句,来到玉兔号的前起落架旁,看见托尼,两人目光一碰,都转过脸去,见宛儿扬长而去,这些头脑精明的人们一时也无计可施,有人突然发现托尼,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我付给你十万美元,只要你把我送回去,我的公司比这女人的公司大得多,如果你愿意给我开飞机,我会付给你两倍的薪水,怎么样?”,托尼耸了耸肩,说道:“很抱歉,我可不打算为你的钱送命,这女人说得出作得出”。
  从浴室出来,宛儿觉得手臂上很痒,被艾尔弄破的地方肿了起来,宛儿不愿多想这件事,用衣袖蹭了蹭,把米莉抱到卧室一角的小床上,米莉说道:“如果我的妈妈打电话找我,请你告诉她我很好”,宛儿一楞,点了点头,把毯子给她盖好,米莉的目光又落到靠在护栏上的《爱丽丝漫游太空》上,觉得宛儿黑亮的眼睛真象艾丽丝看见的那两颗牧夫座的大星,手刚触到书的封面,那一群绿色的外星小人终于从脑海中跳开了,迷迷糊糊说了声:“晚安”,再听不见声音,心力交瘁的宛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桌边,墙上是一面淡绿色的大窗,恒星象是逃避宛儿目光似地纷纷滑向看不见的窗外,宇宙深处云蒸霞蔚,缀满百亿颗星光钻戒的五彩锦段和宛儿的身心纠结在一处,令她忘了是在隔窗观景,直望得眼睛发酸,这才注意到嵌在玻璃当中的一块液晶时速表,字迹淡得好象上个世纪就在发光,勉强能认出当前飞行时速,也许不消五六个小时就能抵达月球基地,宛儿若有所思道:“不淘汰怎么能行”,说完以百米赛跑的速度扑到柔软的床上,瞬时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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