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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日意 黑鲁曼历五六四年九月五日 利加斯王城 城郊夜凉如水,浓密的黑云,遮住了明月,四野无声,唯有山间的晚风,抚动树枝,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倍添清幽。 蓦地,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重重夜幕,奔驰而来。一骑黑驹,恍若暗夜幽灵般,几乎足不点地的向前驰去,速度好快,是匹千里良驹。马背上一名女子,以精湛的骑术,配合爱马。 黑绢般的头发,顺风飞扬,宝石般的眼瞳,白色珍珠般的肌肤,即使在能见度极低的晚上,也无掩其惊人的绝代风华,杉木般挺直的身子,雄赳赳的戎装,彷佛是雅典娜的再现。耳后风声呼啸而过,两旁景物不住倒退,她思潮如涌,想起了一个时辰前,令她椎心难忘的事。 数声惨叫划破宁静的夜空,“出了什么事?”她自床上一翻而起,只见西边窗外一片火红,照亮了整个天空,显是发生了大火。大气之中,强烈的兵气,刺激着皮肤,加上越来越强的兵器交击、士卒杀伐之声。她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推测的事实,马上得到了印证,房门被推开,父亲一身戎装,出现在门口,黄金盔甲上的鲜血,说明了国王到此的过程。 “父王!到底在做什么?” “有一些部下引起叛变。”国王喘气道。他已不年轻了,这次突遭政变,结果难料,为了留条退路,他必须要有所准备。 “红儿,朕是国王,为了东方王室的荣誉,朕不能离开,你快逃到邻国去吧!” “不!红儿要和父王同生共死!” 他将女儿轻轻搂在怀中,慈爱但坚决道:“不行,决不能断了香火。你将国王的证物,真龙宝剑带着,逃到邻国去吧!” “要走就一起走,女儿愿保父王杀出重围。” “朕意已决。朕死不足惜,但若正统王室不能传承,纵使身亡,亦无颜见列祖列宗于地下,东方正就成了千古罪人。诸皇儿中,你的武艺最高,今后东方王室的兴衰,就全在你身上了。” 彷佛尽最后一份父亲的义务,在女儿额上轻轻一吻,东方正大步出门,抽出腰间配剑,再不回头。 东方红的眸中有泪,临别时父皇英伟的背影,有若仍在眼前,而今生今世,未知仍有相会之期。 “父皇,您..请您保重..”尽管心中绞痛,东方红不敢回头,望向从小生长于斯,如今一夕变天的皇宫,默默地为父亲祈福。 “找到了,有人想突破包围网!” “是公主,别让她跑了。” “总帅有令,擒下公主者,赏金十万两,封万户侯。” 原本漆黑的道路尽头,忽然间亮如白昼,十数盏孔明灯高高升起,几百只松脂火把一起点亮,显现了一个铁桶般的拦截网。 “总算来了!”东方红没有天真到会认为,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离开帝都,既然谋反者敢发动政变,事先想必已封锁了周围的所有道路。 不过,明明知道这种情势,东方红却不从隐密的山间小道遁走,反而从最主要的国道强行突破,这固然是为了保持王者的气度,另一方面而言,也是艺高人胆大,对自己的剑技有绝对自信之故。 “杀!”数名狙击手自树上举刀砍下,藉着冲力,声势骇人,眼见即将劈中,东方红仍无反应,不由大喜。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原本还在鞘中的真龙宝剑,化作一道赤红厉芒,瞬间斩其首级。 “还想回家见父母情人的,不要来。不要冤枉死在东方红剑下。”言毕,皓腕轻拉缰绳,人与马化作一道轻烟,以极为优雅的姿态,却又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敌阵。 “等她进入射程,弓箭手马上放箭!”见到对方这等声势,负责把关的军官哪敢怠慢,下了指令。 “任你武功绝顶,数百只飞箭当头射来,也要你顾此失彼,受伤落马。”他有这样的自信。 “长..长官,听说长公主的剑术举世无双,你认为,我们安全吗?”身边的副官,对自己的处境,反而不太放心。 “放心,我们深处阵中,稳若泰山,绝对没有任何危险。” 在一旁当人墙的小兵,闻言悲伤叹气道:“那我们是死定了。”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破风声连响,满空箭雨齐飞。如果被射中,一定当场成为一只刺 。 只可惜海水不可斗量,夏虫不可语冰,这个设想与实际情形差的太远,一道初时极微细的赤芒,自东方红的腕间绽开,随即化成点点光雨,锋锐无匹的先天剑气,铺天席地罩下,将埋伏的狙击手全数斩杀,继而挑开来箭,冲入包围网中。 大部分的弓箭手为光雨所慑,呆立当场,一箭未出,便已身首异处。总算东方红不愿滥杀无辜,手下尚留余地,但仍有不少人,甫一照面,便遭先天剑气破体震断心脉。 东方皇族之红日神剑,为昔日太祖皇帝,恃以横扫九州的不世神功,端的是厉害无比,可惜时日久远,几度失传,但东方红凭过人天资,补残本所不足,使之重见天日,虽然未尽全貌,却也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抵挡,所有人都只感到一股炽热气劲袭体,便遭红日劲侵经蚀脉,魂归离恨天了。东方正会选派女儿突围,实是其来有自。 千里良驹配上盖世神功,东方红恍若天上女武神再现人间,盏茶间,便已连破九重包围网,即将离开帝都地界了。 “逆贼..啊..”一声惨呼自后方响起,然而,随即被兵器交击声所掩。 东方红听音辨气,知道是宫中御林军副统领,冷瞳。心下大惊,暗道:”瞳儿是我至友,不该不救。” 念及此处,东方红掉转马头,只见冷瞳身上七八处伤口,面对六名硬手,果是迫在眉睫。剑尖轻颤,红日真劲气随意走,摧枯折朽般,将六名敌人一举斩于马下。 冷瞳力战之余,气力衰竭,待得看清眼前倩影,不由得悲喜交集,哭道:“公主,瞳儿无能,无力保护陛下,乱军已攻破内城,众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虽是心底早有准备,闻此噩耗,东方红仍是不由得一呆,想起父母亲人,今生成永诀,惟觉满腔悲苦,无处可发 。激愤之下,纵声长啸,只震得四周树叶满天飞舞,群鸟纷飞。 心情稍缓,只见冷瞳在马上摇摇欲坠,登时醒悟,“她伤重之余,承受不起啸声的冲击。” “瞳儿,没事吧?”边说边将真气输入冷瞳体内,助其疗伤。 “公主,多谢你相救。这次,又是你救了瞳儿一命。” “别说话,我替你镇伤止血。”东方红道:“连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救,我还能算是人吗?” 死里逃生的冷瞳,在马背上剧烈地喘气,高耸的胸部不住起伏,引人入胜,她虽浑身浴血,但外表却仍是俏丽动人,虽不及东方红的惊艳倾城,却是英姿焕发,另有风味。 东方红手中运气,脑海里却回忆到,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她才六岁,出游回宫时,看见一群人衣衫褴褛,身绑枷锁,被赶赴法场。原来是这家人冲撞了天子座驾,被判满门抄斩。东方红年纪虽小,却已是一副侠义心肠,得知原委后,义愤填膺,赶去东门刑场,只可惜晚了一步,其家只剩一个五岁的女孩。 东方红也不喊刀下留人,迳自排众而出,当刀斧手为其惊人的美貌与勇气而呆立时,走到女孩身前,伸出小手,笑道:“来,跟我走吧!” 这件事为京城百姓传为美谈,东方正虽然气恼,惟其疼爱女儿,只得不了了之。后来,女孩成为了公主伴僮,一齐学习文事武学,更在东方红有心提拔下,破例成了禁卫军统领。 对东方红来说,冷瞳不是侍卫,而是共同分享悲伤喜乐,一齐说心底话,深宫中唯一可以相信的挚友。而在冷瞳记忆中,那抹初阳般的笑容,与将之拉出深渊的小手,亦是自己永生难忘的一页。种种的因缘,将两个女孩拉在一起,当然,那时的她们,完全想不到日后的发展。 此时,巨变陡生。 “哗啦!”数枝长枪破地而出,登时将黑马刺毙,同时一阵乱箭自四面八方再度射来。东方红反应奇速,抑住哀痛,玉臂轻展,一手搂住冷瞳,左足轻点,蛮腰微扭,娇躯轻飘飘地冲天而起,同时暗运巧劲,将箭群转射下方,一举歼灭狙击手。 东方红的临敌经验甚多,便是敌人忽施偷袭,也计决伤她不得,却没想到对方眼光高明,竟弃人杀马。这匹“夜星”是她十二岁生日当天,东方正由提兰国贡品中挑选出的生日礼物,自来爱惜之至。她为人素重感情,否则适才也不会回身救冷瞳,此时见到爱骑刺 般的惨状,当真是心痛如绞。 “公主!带着瞳儿,你突围不易。瞳儿请公主以大局为重。” “说什么,要走一起走。” 一波未平一波起,正上方一叠大网罩下,东方红心神大乱下,加上抱着冷瞳,回转不灵,闪避稍慢,竟给团团里住,手脚动弹不得,摔落地面。 “这是特制的金丝绵网,反覆缠了六层,内中加藏五罗迷烟,不信锁她们不住。”埋伏的士兵大喜若狂,不待长官吩咐,一拥而上。 然而,只见网子在瞬间被烧个通红,彷佛里着的不是人,而是高温的熔铁,跟着,太阳般耀眼夺目的剑气撞天而出,斩破六层金丝网,东方红再度突围,走避不及的士兵,全给红日劲断心而亡。 “还要再来吗?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东方红冷声道。剑虽已回鞘,一股凌厉的剑气,仍是遥遥镇住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人敢忘记,刚才破网而出的太阳,有多么的耀眼。 互看了一眼,士兵们大叫一声,转身拔腿就跑,顷刻间走得乾乾净净。看到危机暂除,东方红缓缓坐倒,喘息不已,她今晚为突重围,连续催运红日劲,适才又强提尚未修成的“太阳真诀”,纵是武功已臻至化境,却也禁受不住,加以吸入迷烟,只觉得一阵晕眩,急忙坐下调息。 “好厉害的迷药,瞳儿也有吸入,得帮她祛除才是。”凭着深厚内功,东方红不多时已将药性散去七七八八,无视内力的虚耗,第一个念头便是帮好友疗伤。 蓦地,背心一麻,一股冰寒已极的指力,刺破护体红日劲,任脉十余处穴道连珠被封,偷袭者下手好快,显是一流高手,为怕她冲开穴道,立刻加点她督脉十二穴,截断体内真气。如此一来,东方红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短时间内恢复行动力。 东方红半晚血战,击杀高手无数,无人能挡自己一招半式,眼见离去在即,却忽遭暗算,又急又气,想起复国重任,尽成泡影,却又口不能言,真气一 ,身子慢慢软倒。但她岂是徒自伤心的寻常女子,脑中急转,谋求脱身之法,灵光猛现,想起了关键之处,一种难言的恐惧,首次爬上心头。 “纵是绝顶高手,也不可能近我一丈内不被发觉,枉论偷袭,那..那难道是..”纵是身处绝境,她也不至于惊惶失措,但面对自己的怀疑,确实令她打从心底恐惧起来。 努力转动颈子,眼眸中出现的身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那无声无息下手暗算之人,正是她死命维护,救其脱险的好友,冷瞳。 “好..你..你好..”语调中,有着不平、忿慨,与深深的哀恸。满腔激愤下,已是语不成声。 自己中了敌人的苦肉计,却是失察,但怎么也没想到,从小一齐长大,情同姊妹的夥伴,会偷袭自己。冷瞳看着自己的战利品,银铃也似的轻笑出声。蹲下身来,轻抚着东方红滑嫩的脸蛋。 “公主,你冒险救我,瞳儿总是感谢你的。”冷瞳的眼中忽然绽出一道诡异色彩。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语毕,将东方红推倒于地,用左脚踩牢。 “人来!将这反贼绑了。”几声斥喝,一些未逃远的兵卒,取出锁链,将东方红手脚牢牢困住。 冷瞳满面尽是得意神色,纯稚的眼神,娇憨的笑靥,一点都不像是个刚刚暗算多年挚友的女人。 东方红口不能语,看着这曾誓同生死的故友,眼光中,是足以灼伤人的深深哀伤。 “公主!你一定很想问,为什么我暗算你?”冷瞳叹道:“很俗气的一个理由,荣华富贵。” “真的很俗气对不对?可是,最俗气、最平凡的理由,也就是最好的理由。”冷瞳再道:“自五岁那年死里逃生后,我就领悟了世间的至理,『弱于人者,人恒欺压之』,那时候,我就发誓,此生际遇,有上无下,纵死无悔。”一滴清泪,自东方红白玉般的脸颊上,缓缓滑下,自是伤心到了极点。 “没错,公主,你给了很多东西,我的过去,我的未来,都是你给我的。这点,瞳儿真的很感谢你。” “可是,你还能给我些什么?禁卫军总统领吗?以我的美貌,我的武功、智谋,不只区区一个禁卫军统领。”冷瞳坦然笑道:“所以,我今日...”“卖友无悔。” 在一旁嗫嚅的士兵都呆掉了,在他们的生命中,从未有见过这样一个,同时具备了真诚与诡诈,将邪恶与纯真完美合一的融合体。 “公主!看来受到冲击的不只是你嘛!真是欠缺磨练啊!”冷瞳笑道:”喂!你们几个绑好了没有?动作这么慢。唉!一定平时绮红院去得多了,连锁个人都手酸脚软的,不像男人。” 听到咯咯娇笑,士兵们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们不会忘记,这名女子适才就在笑声中,卖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启禀统领,我们绑好了。下一步是..”“下一步啊!我想想,嗯!还是先请你们休息一下好了。” 看见冷瞳缓缓抽出腰间长剑,众士兵大骇,连忙逃命。但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瞬间追上。 冷刃断魂。 冷瞳将东方红扛在肩上,轻声道:“我讨厌别人听见我的心事,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脆弱,所以只好让听到的人上天堂避难了。深交如你,我尚且如此,何况他们。”语毕,大步而行。 第二章 昔时因 叛党首脑得知东方红被擒,欣喜异常,吩咐于内殿审问。立下大功的冷瞳,奉命将俘虏送往内殿候审。 路上,发觉东方红身上的锁链略有松动,冷瞳轻拍着高高翘起的美臀,轻声笑道:“不要急,就快要到了,难道你不想看看谁是政变的主使人吗?” “参见陛下,冷瞳已将叛逆擒住,供后陛下发落。” “做的好,这次你打开城门,立功居首,朕不会忘了曾经许你的东西。”叛逆!说的到底是谁?东方红心中气苦。入耳的声音依稀有点熟悉,一等到被放在地上,几经挣扎,举目上望,赫然看清了叛军首领的真面目。 “三皇叔,竟然是你?” “久违了,红丫头,多年不见,倒是出落的越来越标致了。” 眼前之人,左半边脸被纱布里住,身材修长,外貌虽然颇见苍老,却仍显得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漏出来的一只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而威,正是东方红的亲叔父,东方白。 东方红知道,这位叔叔年轻时,文事、武功均臻上乘,长袖善舞,广结豪杰,曾是下任皇位的不二人选。但在一次返家时,遭人刺杀,妻儿丧生,自己也毁了半边脸。自此意志消沈,闭门不出,借酒浇愁。东方正继位后,每逢节庆,仍赠礼遣人问候,但都遭他婉拒。却不意竟是今日的反逆策划人。 “皇叔!父王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报他如此。” 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一如他当年的风采,东方白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一个位子,没有人能长久坐稳,现在,不过是换朕坐坐而已。” “你对父王有何不满,竟要谋反,将来死后,你哪有脸见东方家列祖列宗于地下。” “没什么不满,只是朕想当皇帝而已,就这么简单。”东方白随意晒道:“至于百年之后,朕倒要看看,是谁无颜见祖宗于地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红怒道。听出话里有不寻常的弦外之音,令她感到不安。 “什么意思?”东方脸色忽沉,犹如笼罩了一层寒霜,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只存着无限的苍凉、悲恸,他厉声道:“丫头,上一辈的旧事,你知道多少?既然不知,就别在此大放谬词。” 东方红猛地想起,当年宫廷皇位之争,谣言众多,东方白之案,虽说立即抓到凶手破案,但案情中仍存有诸多疑点,莫非..莫非..“哈..哈.。正老头!当日你收买杀手,率人暗算于朕,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也可曾想到有*今日吗?” “胡说!休得污蔑我父王清名!”东方红听到旧日宫廷秘闻,急忙替父亲辩护,但念及父亲平日行事,心下黯然,却已信了七八成。 东方日闻言一笑,多年的忍气吞声,无尽的愤恨,又岂是旁人所能了解。低眼斜看东方红,绝 动人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副绝不向任何迫害低头的倔强表情。 好半晌,开始大笑,道:“对了!差点给忘了,你小时候朕教过你武功,虽然说时间久了,也不至于退步这么多吧!几个穴道真可以困你那么久吗?”东方红自被檎后,便一直潜心冲穴,预备突袭敌人首脑,报灭家被擒之恨,此时已冲开九成,听得计画被发现,再不犹疑,运劲迸断身上锁链,抽出腰间暗藏匕首,飞身而上。 “逆贼受死。” “保护陛下。” 殿内护卫纷纷挺身向前,试图挡成一座人墙,但红日真劲再现威能,又岂是他们所能抵挡,尚未看清敌人身影,就已被剑气破体而出。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便已攻到东方白眼前。 东方白虽已拔剑在手,却没想到对方的身法快至如斯,“叮”一声,长剑被断,明晃晃的匕首已架在眼前。 “无怪朕损兵折将,仍是奈你不得,果是好身手,不愧是东方家五百年来的第一人。”无视于自己命悬人手,东方白好整以暇地称赞侄女的剑法。 东方红内心反覆交战,激动不已。只要手下轻轻用力,立时便可为家国报此大仇,可是,果如叔父所言,不对的应是父王自己呵!想起幼时,对自己照顾辈至,百般呵护,种种的恩义。一时之间,竟是不忍心下手。 “皇叔!我只问你一句?”东方红咬牙道:“就为了荣华富贵,连命也送掉,值得吗?”为了找到下手的理由,她只得如斯问。 “送命?就凭你?”东方白眼中厉芒大盛,显是另有后着。 一声水滴落地声,吸引了东方红的注意,却为防东方白偷袭,不敢回头。“陛下!小公主好像醒了。”出声的是在一旁的冷瞳,惊觉尚有大敌在旁,东方红心中一凛,但更惊讶的是她的话。 “哦!方丫头醒了吗?” 听明白了两人对话,东方白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仰头一看,发现一名稚龄少女,满身伤痕,衣不蔽体,竟被麻绳捆着,吊在天花板,鲜血不停地滴落地面,却不是自己亲妹妹东方方是谁。 见到妹妹受此折磨,东方红眼中都快渗出血来。手上用力,在东方白颈间留下一道血痕。 “公主!还是让瞳儿提醒你一下吧!瞳儿现在从一数到三,若是你不弃剑投降,有什么后果,你冰雪聪明,自当心知。”语毕,身后的一排侍卫,弯弓搭箭,对准空中的身影。 “一...”“你..你们好狠毒。” “无毒不丈夫。你武功太高,若让你逃逸,日后行刺于朕,岂非教朕日夜寝食难安,只是,朕自问无人能正面挡你一剑。不能力敌,便得智取。”东方白毫无愧色,冷然道。 “二!” 随着声音一出,一枝长箭射向空中的东方方,穿臂而出,鲜血飞溅,东方方痛的惨号出声,她年纪小,听不懂底下大人的对话,只看到姊姊为己为难,小小的心里,亦是痛苦万分。 东方红暗忖,若是飞身救人,敌近我远,能否赶在敌箭前到达,由是未知之数,可是东方白武功高强,以双方现在的距离,自己身形稍动,空门大开,他趁隙攻击,实是九死一生。 “只有弃剑投降,才能救妹妹一命,可是..我半晚的血战、父王的重托,难道就此落空..”一边是父母家国,一边是姊妹情深,内心的挣扎,令她握剑的手颤抖不已。 “三!” “镗 !”一声,匕首落地,东方红颓然跪倒,她知道,今生就此毁了。空中的东方方,无声地泪流满面。 “啊!”厉芒乍现,一声惨呼,只见东方红雪白的双腕,出现两道红丝环,逐渐扩大,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滴在地上。却是东方白重持断剑,立即出手,挑断了这头号大敌的双手经脉。双手是用剑者第二生命,手筋既断,东方红今生今世再无持剑的可能了。 “红日神剑,自今日起,绝响于江湖。”东方白缓声道。* 半生心血,尽付东流,东方红真正绝望了。 “朕一世英雄,岂能死于女子之手。”看着脚下的失败者,东方白昂首阔步,傲然道:“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个女人。” 一旁冷眼旁观的冷瞳,很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成大事者,六亲不认』,因为她自己也是同路人。若是东方红能六亲不认,根本没有任何陷阱困得住她,当然,东方白也就势必得到阴间去当发梦皇了。 “人来!”东方白命令。“带长公主下去更衣。” 侍卫们应声向前。说是更衣,其实只是拖到大殿中心,强行除去衣衫。 “不要,快点住手,你们这些禽兽。”东方红拼命挣扎,奈何手上无力,抵挡不了侍卫们如狼似虎的暴行。 侍卫们努力按住东方红手脚,一名侍卫遭指甲会破脸皮,吃痛之下,猛掴巨掌,把东方红打得脑眼昏花,嘴角流血。 “公主是王族,需得待之以礼,倘若她受了半点伤,你们等一下全都人头落地。”东方白随意道:“若是侄女不愿在此更衣,那也好得很,待我命他们将你拖至正门,让文武百官看看长公主赤身裸体的诱人模样。” 似乎是恐吓发生了作用,最后,只闻衣衫撕裂声大作,轻萝外衣,长裤,蕾丝的月白小衣,在一番激烈挣扎后,离开了主人的身体。 侍卫们对东方红觊觎已久,只是平日身分悬殊,只能暗自吞口水,现在有了机会,哪还不趁机上下其手,只急得东方红不住扭动身体,却是徒劳无功。“陛下!既然诸事已定,冷瞳不妨碍陛下享乐,就此告退。” “很好。朕许下你的元帅一职,明日早朝会宣布。”东方白点头道。 东方白转头命令道:“你们全都下去,替朕传旨,召今晚所有殉难士兵的男性家属,殿外候旨。” 察觉到皇帝语中的承诺,侍卫们高兴的一拥而出。 自一岁起,东方红从未在男子之前裸露半点肌肤,而刚才非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光衣衫,只羞愤的欲立刻死去。 “你这恶魔,你这样做,怎对的起死去的父王。”东方红悲愤道。 “死去的父王!哈哈..丫头,你太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东方白猛地转过头来,半边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恶魔的兄长,当然也是恶魔。”东方白道“你真的以为他会死守殉国,丫头,你大错特错了,他利用你带真龙宝剑突围,掩人耳目,自己却从密道早一步溜出都城了。”语气中有着无尽的遗恨,似是为了未能一报多年之恨而气恼。 “跑了老的,也无妨。今天我就先奸了你们姊妹,来日再取正老头的首级。” “你放过方方吧!就算你不念她是你的亲侄女,那么小的孩子,你也忍心下手吗?” 对自己的命运,东方红悲哀的认命了。为了妹妹,抛弃了仅有的自尊,向折磨她的死敌哀求。 “你父亲既然舍得,我又何必客气。”东方白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妹妹身上的伤,是你那慈爱的父亲,为了逃命,把她从车上踢下来阻挡追兵所造成的。” 东方红惊骇莫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最慈祥、最相信的父亲,居然会..“我不相信,父王他不会做这种事。” “信不信由你,不过..”东方白诡异笑道:“若不是他命人密告你逃离的路线,要伏击你还真不容易。” 东方红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眼前金星四冒,胸口气血翻涌不已心中凄楚难当,彷佛五脏六腑都要一齐绞碎。就仅仅一个晚上,最信任的挚友暗算自己,肢体半残,被亲叔父施以地狱般的凌辱,到了最后,竟然连父亲都出卖了她。“我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战呢?我的生存,又是为了什么呢?”这样的疑问,不断堆臆在胸口,彷佛所有的生存意义,全被一齐抹煞。 最后,她听到某种东西的碎裂声,那是她的灵魂、理智、意识,瞬间化为碎片的最后声响。两行红色的泪珠,在白玉般的脸蛋上,静静地留下了深刻的红妆。东方红目光呆滞,神情痴呆的坐在地上。 “姊姊!姊姊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方方好害怕啊!”看到姊姊的崩溃,东方方惊骇莫名,半跪半爬的蹭近东方红身边,用被绑住的身体摇晃着亲爱的姊姊。 “哈..哈哈..哈哈哈..”打破了可怖的沈默,最后,东方红开始大笑,恍若地狱最深处的厉鬼,重回人间,让人心肺功能为之衰竭的狂笑,响彻了整个殿堂。 从这一刻起,东方红的意识已经彻底崩毁,存在的,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肉体而已。 东方方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姊姊。”看见妹妹表情,东方红凄然道:“是啊!你也是被所有人给抛弃了,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殿门外,无数的人声嘈杂起来,东方白沉声道:“已经准备好了吗?” “禀陛下,人已经带齐了。” “很好,再多找一点也无所谓,就当作是朕犒赏你们的劳军礼吧!在没有满两天前,不得打扰余朕,违者斩。”语罢,抓起东方红看也不 看一眼,垃圾般地丢出宫门。 血,无声再流。 宫门之外,东方红躺在泥地上,朦胧的眼神中,映出了无数禁卫军的身影。一个禁卫军大汉猛地扑上…… 国境边界小路上,一辆简陋马车缓慢地驰着。 “陛下!我们已经成功跃过国境了。” “做的好,辛苦了。”一个颇见苍老的身影,捻须笑道。 “可是带着真龙宝剑的长公主,已经失去了消息,留下的小公主,也..。”“小事一件,国家的重心在于国王,宝剑不过是象徵,没多大意义。至于女人,还怕没有吗?哈哈哈...”满天的云朵,悄悄地遮住了月亮…… 黑鲁曼历五六六年 利加斯王城 娼馆“处女宫” 破旧的屋子,低俗的摆设,鲜艳的足以刺眼的锦绣大红被,凌乱地被踢在满是污尘的地板上,屋子隐约散出一股发霉的酸气,其中夹杂着难言的异味,那是年轻女子的体香,汗的臭味,以及男女激烈交合后散发出的气味。 一对男女,躺在没有被褥的破旧木床上。 那名男子,看上去身体粗壮,是一般下阶层的普通工人;女子的长长秀发遮住半边脸,看不清长相,只看的见纤细如葫芦般的窈窕身材,以及雪白双腕上,两道惊心的红痕。 蓦地,一阵喧哗的锣鼓唢呐声,隐约由窗缝间传来,夹杂着鞭炮与人声的声响,喜气洋洋。女子睁开眼睛,“是..是哪一家在办喜事?这么热闹?” “你连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吗?”男子勉力道:“先帝东方正,回国重新登基,今天是皇太子与冷瞳元帅的结婚大典。” 女子闻言,似乎有些许的震动,但外表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上个皇帝也真倒楣,登基没两年,就被手下政变刺杀,他的头,听说是冷瞳元帅亲手交到东方正陛下的手中的。” “是天意吗?那个人到底还是死在女人手上!”脑海里依稀还记得,那个男子昂首阔步,傲然道:“朕一世英雄,岂可死女子之手。” “说起来,倒有件奇事。”客人饶有兴味道:“你长得有点像先帝的长公主殿下。” 这个女孩很特别,虽然身在娼寮,却没染上风尘气息,反而有另一种难言的清新高贵,可能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孩。他听人提过这个女子的来历,据说是在半年前,姊妹两个人一齐由军妓营被卖到私娼馆的,现在她一个人赚钱养活妹妹。 军妓营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那些禁卫军残猛粗暴,动辄将身下的女子打得皮开骨折,京城里的妓女们,视接他们的生意为畏途。她妹妹一年内堕了十五次胎,最后精神崩溃成了呆子,军妓营的长官为了怕负责任,将她们两人一起转卖娼寮。听说进院子的时候,姊妹俩下半身都还在流血;天杀的,她妹妹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刚来的时候,听说她也是痴痴呆呆的,老板什么客人都让她接,不知道后来怎么变好的。 “客人你说笑了。”她笑道,妩媚的笑中,似若有无限凄楚,“我们这种低三下四的私娼,哪会像什么公主?要是我真像公主的话,就到街口的换装俱乐院,扮个什么国的公主,再多接一批客人了。” “再说,要真是公主,又怎会和您做这等事呢?”如同要一举撇清般,丁香软舌伸进了客人口中。 “啊..嗯..不..不管什么劳什子公主了,你好好服务,我会多给一点小费。” 想起在家里发烧等着治病的妹妹,想起漏水的屋顶,还有不知在何处的晚餐,女子加倍地卖力…… “啊..啊啊..”最后,客人全身痉挛,虚脱在麻痹的舒活快感中。 风,无声地吹着,似乎,有一声人类听觉可及以外的叹息,缓缓地渗入微风之中,吹往南方的国度,掀开了风姿物语的另一章。 谢伍德森林 (两年后,东方红会与正进行千里长征的兰斯一行人相遇,加入其中,日后成为九天御使的一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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