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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援小分队到达了被战火熏黑了的布瑞觉堡垒战场。大队人马旗帜招展,军乐队演奏,即使是夹着咸味的灰尘也雄壮地穿过大草原加入了这一盛大的庆祝行列。一千五百名美国正规兵穿过犹太地区向布瑞觉堡垒挺进。一列二千头强壮的牛拉着的牛车跟在后面。这车队穿过零星长着鼠尾草的大地,蜿蜒地向东行进。这是入秋下雪以来到达布瑞觉堡垒的第一批增援部队。 从布拉克——福克斯小溪岸边的防空洞护墙里,就在堡垒的外面,炮兵连饥饿的士兵正在观察着这支小分队的行进。 “上尉?”小的,模糊的声音来自于年轻的小兵丹比,他太年轻了,他的脸就像他站着正在擦拭的黄铜大炮的炮筒一样光滑。十二磅重炮弹拿破仑大炮对比着泥泞的被抛弃的堡垒闪着微光。 帕克上尉转过身从泥砌的大木头护墙的上面向下看着。 帕克那曾经引以为自豪的蓝色军装已经褪色。补了一块又一块补丁,他的破布上衣松松垮垮地穿在因饥饿而非常瘦弱的身体上。三次灾难性的沿科罗拉多大峡谷的长途行军和三个地狱般的冬天已经在他的脸上刻出了峻峭的皱纹,他的脸已经就像由峡谷的石头雕刻而成。 “上尉,他们是来这与我们换班的吗?我的意思是把我们带回家,或者也许至少去莱温沃斯?” 帕克仍然沉默。他回头看了看正在行进的军队。 “上尉,我的意思是他们来这与我们换岗,是不是?”丹比坚持说。 罗福斯——福格森,炮兵连灰白头发的军士长,用很脏的被多年战火烧黑了的大拇指向后推了推线织的帽子。他眯着眼看着刮起的有咸味的灰尘,“那么多牛车,孩子”。他向地上吐了一口,又用靴子碾了一下说:“那么多牛车,装着那么多的食物,看来他们不会带我们回去。” 丹比先看了看福格森后又回头看了看上尉,“那么多的食物!”他最后气愤地说。他眼神已说明了一切:给约翰逊军队那么多的食物?任何在布瑞觉度过冬天的人都明白又运来那么多的食物这意味着什么。 帕克慢慢地从护墙上面下来到泥泞的弹坑里。他重重地拍了拍丹比的肩膀说:“孩子,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仅仅是撤走就不需要这么多的供给品。” 帕克站在那儿,想对丹比更亲切一些。可是,福格森从没有对一个士兵的感觉更感到乐观。“哼!”这个老军士长哼了一声。“食物对撤退来说太多了,但要前进就不够了,一点也不够。如果约翰逊让我们再沿回音峡谷试一次食物就肯定不够了,即使确实我们能穿过峡谷,而冬天到来时还剩有食物,我们的食物仍不够。” 帕克慢慢地摇了摇头说:“是不够。如果摩门教的人遵守他们的誓言,烧掉城市,而我们又的确穿过了盐湖城,食物就不够了。” 福格森点了点头,然后又吐了一口说:“丹比,你记得去年春天你来的时候带了多少食物吗?”丹比是在去年比今天他们所看到的更盛大的一次增援中到达的。“现在还剩下多少袋青豆?” 丹比木然地点点头。青豆已在十一月用光了,空运的马肉和牛肉也在二月用光了。玉米面浆糊和着树皮就是他们几个月所吃的食物。泪珠滚落到丹比的脸颊上,他用很脏的缠着绷带的手擦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我们——嗯,上尉,我们还得再呆一个冬天?” 帕克转身向西,穿过前面的方向看着,回声峡谷,在那里,摩门教的人正设防于窄长的陡峭的峡谷壁,耐心地等待着,他们似乎正端着布朗宁连发步枪。“很糟糕,孩子。可能更糟糕的是我们还要再在这儿过一个夏天。” 几个小时以后,帕克和他的士兵们仍守在岗位上,架着他们的枪。酒气熏天的大笑声和叫喊声夹杂着营地的歌声在堡垒的内壁里回荡。万幸的是,西风把厨房烧菜的味道吹得离这些饥饿的人很远。首先到达的牛车已经把一些牛肉干带给他们,但帕克却不让他们吃,因为他们太饥饿了,牛肉干只能调起他们的胃口,使他们的空空的肚子痛苦地膨胀而使他们不能操纵枪支。 终于一个传令兵悄悄溜进护墙。这个传令兵几乎和丹比一样年轻。他笨拙的向帕克行了个军礼,他的手缩在他崭新制服的袖子里面。在他行军礼时,袖子滑落下来。“先生,约翰逊上将的命令,他请你马上到他那去。”这个男孩气喘吁吁地说。 帕克回了军礼,然后转向福格森,“我正在考虑我们尊敬的阿尔勃特——西尼多长时间能把我放回来,你来掌管炮兵连,罗福斯。”他瞥了一眼落下的太阳说:“我想你又有机会再练习一次了。” 这个年轻的传令兵从他卷起的袖子里往上看:“哦,我差点忘了命令的后半部分,”他凝神正气地说,他的声音像唱歌一样,“从这以后B炮兵连可以从岗位上撤下休息直到接到我的(我的意思是约翰逊上将的)再次命令。” “为什么?”福格森大声地说。帕克示意他安静,“撤下休息?由谁接管?”帕克问道。 传命兵咽了口气说:“哦,先生,我猜想没有人接管,事实上,你们是唯一的仍留在岗位上的人。其他的人都开始庆祝。所有其余的人都认为你们仍坐在风中坚守阵地而不与他们一起庆祝是疯了。” “我们疯了吗?疯了?不,这有人疯了,但不是我们,”福格森气呼呼地说:“我们疯狂架设的这些枪支是唯一可以阻止摩门教的人向我们的住处蜂拥并占领这摇摇欲坠的堡垒的唯一手段。 这个男孩哼了一声说:“估计现在他们做什么事都白费,又有两个步兵团远征,还有差不多人数的骑兵部队,他们能做什么呢?” 福格森深吸了口气又叹气说:“孩子,当市坎南发动这场犹太战争时,整个美国军队有八个团,摩门教未损失一兵一卒就粉碎了四个团,难道他们会害怕你们区区的一两个团吗?” “罗福斯,别对孩子那样说话”,帕克说:“这不是他的错,我们的‘拿破仑二世’是个白痴。” “拿破仑二世”,福格森不满地说:“阿尔伯特一西尼。约翰逊不过是个身材矮小的得克萨斯上校——区区的加在他头上的名誉上校而已,我的天呐,杰夫——戴维斯和战争部怎么会提升这么可恶的人。” 这个可怜的传令兵紧张地看了一眼约翰逊司令部的方向,“很抱歉,先生,上将让你马上去。” 帕克看了看他的枪支,又看了看他的饥饿的衣衫褴楼的部下。福格森也跟着看了看。他吐了一口,向后推了推帽子说:“上尉,别为我们担心,相信我和伙计们会坚守岗位的。 今晚的落日应该是极辉煌的“。 帕克感激地点点头。 “顺便”,福格森清了清嗓子说:“也许你应该派丹比去取一些我们的供给品,还有几个抽水马桶。”他咧嘴笑了一下,“噢,还有一些毡子来抵御夜晚的寒冷,再有一些新靴子,鞋底要缝制的而不是那种胶水粘成的,碰上一点水就开胶的那种,还有……”他的嘴咧得很大,声音拖得很长。 “还要什么?”帕克几乎微笑着说。 “如果他们在车队里带来一个堪萨斯城的妞儿,我们就不需要别的了。”福格森眯着眼睛说。 一阵红晕涌上了传令兵的脸。“噢,最好别等着给他们取靴子和新制服了,因为他们很快就会离开。” “现在”福格森向栅栏外面的大公墓方向吐了一口说,“我想原计划我们在这里作战的人要比倒在那里的人多些。将有足够的多余的新制服分发。”他转向帕克:“去吧,上尉,我们能应付这里的事。” “罗福斯,我一把这团混乱解开,我就会派一个合适的人接替你——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阿尔贝特。希尼不把我关进监禁的话,那么他很可能会找人接替我。” 福格森擦了一下嘴角,咧着嘴笑着说:“呵,那不太可能,你是全军队教子的首领。约翰逊是一个见到提升就高兴的人。 他可能做点手脚,但他不可能太胆大妄为。“他皱了皱眉说:”但是,对于他周围的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可就不好说了。“福格森盯着他的靴子,他的脚在泥里拖来拖去。”最好,上尉,你警惕些,三思而后行。而且注意你的脾气,有时你的脾气比我还糟。“他咧嘴笑着说。 帕克微笑着,拍着老军土的肩膀说:“就是在约翰逊身边脾气不好。”帕克爬出了护墙跟着传令兵走向堡垒。 帕克挤过营地,可能他是堡垒中惟一清醒的,也可能是惟一不声嘶力竭地唱着营地歌曲的人。当然,这里最流行的歌曲是布瑞汉姆。扬的歌曲。那是两年前由后方的几个记者随58远征军一起传过来的。 “我让天使在这沙漠中沉醉,(我是一名有用的预言家) 只有蟋蟀和海鸥,没有香烟和啤酒。 (我是一名有用的预言家) 我满脸长满胡须,来掩盖选择这个地方的耻辱。 我正建造一个庙宇来埋藏所有的一切,(我是一名有用的预言家)……“ 帕克沿着摩门教占领堡垒时开凿的大石头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土坯砌成的小屋走去。这个小屋是约翰逊的指挥部。 帕克走得越近,拥挤的喝醉的人挤得越多。可是,靠近指挥部,歌声、叫喊声却突然变小了。一个武装警备队的前哨站在那,新来者被挡在外边。帕克摇了摇头,大概是约翰逊和他的追随者不希望晚饭时间坐下来吸烟时,被不速之客打扰。 一个很特别的枪炮马车停在小屋前面,它的车轮上仍裹着陷入草原泥泞肮脏的泥土晾干后的干泥。帕克想,这泥陷得不太深。他还注意到两个车轮和小车都太小了,但又很重。 粗帆布制成的遮雨布围在枪上,枪突出出来,那一点也不像是加农炮应该有的形状。帕克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枪。 帕克想这可能又是布坎南总统的那帮军火商朋友,骗售给他的什么新玩意,希望这种枪能比那些无用笨重的战争部去年送给他们的鹦鹉枪更有用。那些五吨重的攻城加农炮已被闲置在北平原附近的什么地方百。假如印第安人能推动它们的话,他们会很欢迎它的。 “要想把这些曾被他们带到布瑞觉堡垒的那些加农炮,再拖回回声卡罗拉多峡谷。”帕克自言自语地说:“战争部的老爷们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要想用这些东西去摧毁摩门教的神圣殿堂”。毫无疑问,帆布下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会像鹦鹉炮一样被弃之不用。“ 如果部队能送来一些实用的东西,像两打的攻山榴弹炮,就好了。帕克可以把它放在一个骡子背上,再把枪炮车放在另外一个或两个骡子背上,或者如果需要,士兵们能把它们搬到摩门教占领的山的斜坡或侧翼上。这也是他能攻破到盐湖流域的惟一办法。只用旧式步枪来对抗白朗宁自动步枪是不太可能的。 “我的老婆是可怕的,该死的贱人。 (我是一个有用的预言家) 我们这些摩门教的雄猫,越来越瘦,(我是一个有用的预言家) 因此来到我们的后宫吧,这不是个坏地方,我被派到欧洲,改变信仰去镀金边,如果魔鬼需要贱人——这就是个好地方。 (我是一个有用的预言家)……“ 一个卫兵站在约翰逊小屋的门口,密切地注视着帕克一步步走上摇晃的木制走廊,走廊摇晃着发出“吱嚎”的声响,但却能支撑得住,帕克拉住门入口的门闩绳索走进屋内。 “军队要过来教训我们一顿,(我是一个有用的预言家) 约翰逊是个狡猾的家伙,但我也是机灵鬼。 (我是一个有用的预言家) 我们封锁科罗拉多峡谷,挖好坑,跳进火坑,然后躺在那里,只希望我的后房不会传出闲言碎语。 (我是一个有用的预言家)……“ 在小屋里面,充满了约翰逊和他信任的副手们渴望已久的香烟和咖啡的味道。在约翰逊周围的是他的各种各样的谄媚者,所谓的要来教训摩门教徒的人——在布瑞觉度过了一个冬天,仍然很肥胖的马塞诸塞州的政治家,本。布特勒;油头滑面的乔治。麦克兰,文件中的拿破仑;德克萨斯州约翰逊从前的旧友;还有几个衣着褴楼的密执安州的为法兰奇党报仇的人。 在屋里还有三张新面孔。一个上校,一个很年轻的少校,和一个肥胖的穿着灰桃色夹克,长相文质彬彬的人。蓝色的烟雾很浓,帕克看不清他们的脸。 约翰逊上将弯腰俯在文件上,他的脸上长满胡须,一张狡猾的面孔从他那效仿斯蒂芬——道格拉斯的头型下面突出来,可惜的是约翰逊却没有道格拉斯那样精明的头脑,当造世主创造阿尔伯特。西尼。约翰逊时,他只是把一个低智的脑瓜放在了一个魁梧的躯干上。福格森曾经说过;约翰逊几年来没有什么新观念,是因为在他的小脑瓜中已经没有多少存新观念的空间了。 帕克闩上了身后的门,向前迈了一步,行个礼说:“上将,上尉帕克前来报告。” 约翰逊从文件上抬起头来,一只手拿着一瓶白兰地和一支香烟,另一只手拿着一份新文件。“噢,先生们。”不管约翰逊的讲话是多么拿腔作调,他的慢吞吞的话中仍带有得克萨斯的红色的泥土味。“我们杰出的上尉已到达,尽管稍有迟到。帕克上尉,实际上是中尉,自从詹尼。菲尔波斯不幸牺牲后就一直担任炮兵连指挥。我应该说他只是名誉晋升为上尉。他的提升是暂时的,仅仅是暂时的。” 帕克这才注意到,有一个少校,炮兵少校。他转向帕克盯着他。“真不可思议,一个中尉指挥一个炮兵连?” “恐怕这是没有办法的决定。”约翰逊微笑着说,“威利斯少校,在你到来之前帕克是我们这唯一的一名炮兵军官,不管在他的家族中有哪些不光彩的历史。噢,我太粗心了忘了介绍。帕克,这个威利斯少校是你们新来的炮兵指挥官。” “少校。”帕克硬硬地说。 “这是第二骑兵队的斯图得上校。斯图得将使我们与菜温沃斯保持联络。” 帕克脸上很高兴。斯图得曾是他西点军校54班的一名同学。帕克向前迈了一步和他握了握手,拍了拍老朋友的后背,但斯图得那冰冷的眼神使帕克又后退了一步。“上校”。他僵硬地说。 斯图得没回答。 约翰逊暗笑。他快速地吸了口烟,“哎,斯图得上校,别那样。当我提到那些家族不光彩的行为时,我并不是指那种使南方士兵蒙受羞辱的那种事。帕克有一个妹妹几年前和摩门教徒逃跑了,这事是他自己左右不了的。” “我尽我的责任。” “也许你是尽你的责任——但仅仅是尽职责。”约翰逊又吸了口烟说:“上校,今晚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讨论。我们能否有点绅士风度,介绍结束后就继续我们的讨论。” 斯图得看着帕克说:“我想不久,他的家族中会有另一种不光彩的行为。” 约翰逊假笑地吐着烟圈,“上校,你是比他强。” 斯图得看了一眼约翰逊又转过来说:“只是一个中尉而已。” 约翰逊点点头,满意地说:“对了,帕克,这个英俊的绅士是阿格先生。你会说他与战争部有关系。” 帕克看了看那人的丝绸衬衫和肥大的腰部说:“我应该说,很有关系。” 约翰逊脸上露出了一阵粗俗的大笑。他转向少校说:“你看到了,威尔斯少校,我是得怎样忍受我们的帕克上尉了吧? 少校,你的到达加上你带来的新鲜食品和这些美妙的雪茄烟很令人愉快,我再也不用在意霍布森和他的骑兵——或者再在意帕克高超的马术了。“ 帕克愣住了,约翰逊举起一只手,白兰地溅出一些。“我相信我们的上尉会对我命令他的士兵离开岗位提出抗议,我确信他已经巧妙地绕过了这个命令。在这里帕克十分忠于职守。至少,对他认为属于他的职责的都尽心尽责。有时(当然极少的时候)他自己担当的职责甚至能比得上我直接给他的命令。” “上将”帕克慢慢地说“我的确得必须抗议了。那些武器成排地排列在那儿,像射击的耙子,我的士兵们都放了下武器,喝得酒气熏天在外面吵闹。当然你清楚摩门教徒会从方山看到在帐篷中发生的一切。” 方山实际上由三座小山连在一起组成,离堡垒四英里远。 它从平原中突出来像一个倒写的“T”字,能使山上那些携带小望远镜的摩门教徒清晰地看到下面帐篷的里面。脾气不好的吉姆。布瑞结想把摩门的教徒赶走却被杀掉。当人们发现他时,他脸冲下躺着,摩门教徒的猎刀刺进了他的内脏。营房谣传说那把刀有可能是波特。落克威尔本人的,但是帕克不相信这些超自然的胡言乱语。那些谣言是为傻瓜和后方东部的记者准备的。一旦你拿走他们的自动步枪,摩门教徒也是人。 约翰逊微笑地点了点头说:“当然摩门教徒会看见它。而且他们也会看见今天新到的两个步兵团。还能看到斯图得上校的骑兵屏护部队。帕克,无论如何坐在方山上带着小望远镜的几个小兵也不会给我们的营地带来什么危险。” 一个空瓶子打碎在小屋的外墙上。接着的是一群喝醉的士兵们的高声大喊。 帕克猛地一拉大拇指,说:“如果整个营地的其余人都喝得这么醉的话,几个人就足以攻克我们的堡垒。” 约翰逊向后靠了靠,笑道:“帕克,别上火,威利斯少校的士兵今晚将接管你们的枪支。” 少校动了一下说:“啊,上将,说良心话,帕克和他的部队要比我更了解当地情况。让他的兵和我的兵一起作战不是更好吗?” 约翰逊两眼紧盯着威利斯,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难道你又怀疑我的命令了吗?威利斯少校,明白了吗?”他捻熄了雪茄烟,讥讽地笑着:“现在后方的一些记者也质问我,问我为什么不绕过回音峡谷,这只能表示他们无知。洛矶山是从北冰洋延伸到巴拿马连绵起伏山脉的一部分。我们是在山脉的这边,摩门教徒是在山脉的那边。这只有一条缝隙——一个锥形缝隙,越往下越窄,最后在大平原和大盆地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山脊:就是回音峡谷。我们不能向北走去打击摩门教徒。我们又不能向南走。我们只有通过那个峡谷。 他用食指轻轻按了一下公文急件。“先生们,我的命令是向回音谷前进并且占领盐湖城,摧毁布瑞阿姆洋对我们合众国的反抗。这样做,是我的责任,我们的责任。我们应该把干劲、决心和怒火都埋在心中,这样才能激励我们的士兵去战斗。我决心用一切可能的办法去实现这一点。外面那醉醺醺的场面对我们这些很有教养的人来说很不舒服(他周围的战士笑了,并对他们点头)。那场面可以激起战士们的斗志。 先生们,你们记住我的话:今天的庆祝和我慷慨地付出(让大家喝酒)是激励我们军队取得胜利的关键。“他的脸上显出了冷淡的微笑。”关键,这是我的圣言。“ 约翰逊从椅子中站起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撤到外面去。我相信阿格先生会有一些东西要给我们看。 阿格自豪地把帆布从这个看起来很古怪的枪上掀开。这不是加农炮——一大概是某种加农炮,但帕克作为几年的炮兵长官,却从没有见过类似这样的枪。一个长的细的枪管从一个装满齿轮的机械盒子中伸出来,在它的旁边有一个曲柄,在上面有一个锡制的斗。通过一个复杂的齿轮组合,枪可以上下左右地转动。 麦克雷兰用手背擦了擦下巴,深吸了口气。厨房的男仆咕哝说:“看起来有点像支出一个枪管的咖啡机。”当然男仆只能把它比喻成可食用的或可饮用的东西。 阿格没有生气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赞扬,“很对”,他拍了一下上面的斗微笑着说:“先生们,我可以向你们介绍战争部对付摩门教徒的神奇武器的这种枪吗?它是阿格快速手枪——或者我们愿意叫它阿格”咖啡机“。世界上最好的机械化连发步枪。他大声喊着以压过周围的欢呼和叫喊声。 约翰逊看了看烟头说:“威利斯少校,我得承认你至少有部分是对的——帕克,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摩门教白朗宁步枪的专家。”他把烟塞进嘴里命令道:“帕克,检查一下武器。” 帕克爬上去开始检查。他顺着枪管往下摸。它非常纤细只要很轻的一碰就会折断,但是它很结实。“只有一个枪管?” 他问阿格“摩门教的枪有六个枪管,当手柄弯曲时,枪管可以转动。” 阿格皱起眉头,“来自北卡罗来纳的理查德格林试过这个方法,上尉,但要同步装子弹的组合问题使他撤消了这种设计。” “真可笑,摩门教看来没有那样的问题,或者即使他们有,他们也能解决了它。” 阿格的睑变红了,“战争部断定我叔叔的设计是一流的。” “看一看部长弗罗伊德老朋友们卖给军队过冬的军用供给品你就会想像出战争的所谓的判断力。” “帕克上尉”约翰逊上将厉声说“你正在评价武器,而不是战争部。我很抱歉,阿格先生。”阿格摆摆手礼貌地表示原谅。 帕克向开着的曲柄机构里面仔细看。“你怎么能让砂粒出来?”阿格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帕克把手指伸进斗的里面,把黑黑的粗砂尘垢掏出来。“正像我想像的那样,你不能掏出来尘垢。子弹呢?” 阿格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子弹箱,“用58口径的。把一整箱抛到斗里去。每分钟射击一百二十发。” “如果它能射击。” “噢,它能射击,的确,它在射击。”阿格弹了一下手指。 一个小兵赶紧搬来一小木箱弹药。他撬开它,又把子弹倒入料斗里。 约翰逊指着栅栏外面烧黑的东墙,摇摇欲坠的木板说:“瞄准那。”他命令道。他们把车推到适当的位置,约翰逊让成群的士兵散开。阿格脱下他的胡桃灰色的夹克,用盛气凌人的目光,挽起了衬衣袖子。他猛地上下左右来回转动轮子瞄准。 “别管那些”,约翰逊咆哮说:“只管射击”。 阿格动动关节抓住手曲柄,站着等着约翰逊的信号。 给翰逊向麦克雷兰点头示意,麦克雷兰手拿海军自动手枪开始向空中射击。好像有一种暗示,军营中喝醉的士兵们拿起手中的武器,呐喊着喧叫着一齐射击。可是,当阿格弯曲手柄后,一个震耳欲聋的枪弹声从抢中发出盖过了这些声音:机器齿轮的噼啪声和子弹的吱嘎声。一排排子弹在木墙上划了一道火线,炸得碎片乱飞。“射程一千码。”阿格叫喊声压过了喧闹声。当他稳稳地压弯手柄时,小兵井井有条地往斗里装满子弹。在阿格脚边留下一堆用过的子弹壳。 阿格压手柄整整一分钟,一分半钟。忽然发出一种金属零件间的互相摩擦声,阿格停止了射击。那些士兵们的乱射击声也变小了。阿格把被齿轮咬出血的手关节在口中吮了一下。用他那只好手他拍了拍装子弹的小兵,示意他别乱装,“离远些,你这傻瓜,你想把你的笨手搅掉吗?它可能还会发射不出(子弹)”。 “还会?”帕克摇摇头‘步长时间会发生一次?得用多长时间能修理好?“ “一两个小时吧!”阿格承认说“得把齿轮箱拆开”。他用皱皱巴巴的手帕把流血的手指包扎起来。“当然,你应该理解这种武器正处在试制阶段,我们太着急了,要是再过一两年……” “再过一两年乔娜森白朗了也许会设计一种像连发手枪一样的一个人就能搬动的轻武器。”每个摩门教徒都可拿着一把白朗宁枪的想法已足以让帕克发抖了。 约翰逊命令把帆布重新盖在枪上。“我们不用在这为将来担忧,阿格先生的武器看来足以满足我们的需要。至少可能会这样,帕克,你说呢?” 帕克撸了一下下巴,“这不太可靠,上将,没有办法能保持不被砂粒弄脏,用那个打开的斗也不能。这个单枪管设计得很轻,很容易被搬动。”他回头看了看论“如果摩门教徒不怀疑我们有这种武器……”。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命令欢呼的噪音了吧,帕克,是想把这试验射击的声音盖过。他们从方山那面看不到军营的这部分。我的小屋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摩门教徒直到我们下次用这种武器打击他们时才会知道我们拥有这种武器。下次我们在回音克罗拉多山头打击他的,直打到他们的老巢,我们要看一看他们对这一突变的惊讶表情。他又笑了笑说”正像我说的,帕克,我的圣言。“ 帕克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吃着东西。 帕克已走回到战壕护墙里却发现威利斯少校已接管了那些枪支。新兵中好像没有一个人能从炮尾钮上区分弹药箱。 咳,那正是威利斯担心的事。 因此帕克在小溪边徘徊,独自地吃着东西。他坐在埋藏在树丛中的一块小白石头上,倾听着潺潺流水声。这要比听约翰逊或他的同伴们唠唠叨叨强多了。 过了一会儿,帕克听到有人急匆匆地通过树丛向他走来。 “你在这吗,帕克”,杰博。斯图得喊道:“我知道你一定独自呆在什么地方。”说着,他取出塞在腋下的一瓶威士忌酒扔给帕克。“接着”。酒瓶啪哒一声落到了帕克张开的双手中。 斯图得坐在紧挨着帕克的一块岩石上。他指着酒瓶,说“我想我需要为我在小屋里对你的无礼态度补偿一下。我不想让你认为我不再理你了。” 帕克没有回答,斯图得拍拍他的肩膀“你还对那句关于你妹妹的玩笑耿耿于怀吗?你知道那不会使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改变。她跑走时不会,现在更不会。 “那为什么还提那些事呢?” 斯图得耸耸肩,微笑着说:“很显然在你出现之前约翰逊就对你恨之入骨。我不想因为掩盖你那北方姥的丑恶行为而得罪他。我想我以后会独自找个机会向你道歉。” 帕克用牙启开瓶盖,喝了一大口。他用手背擦擦嘴,然后把酒瓶递给斯图得。“你总是那么有野心,杰伯。” 斯图得笑了:“不像你,太滑稽了。我们班的第三名——只要你想要,任何想要的军衔都是你的。骑兵、步兵。或一些容易提升的事情。可你选择了什么呢?炮兵。”斯图得猛喝了口酒。“他们总是把最有才华的预备军官安排在那,为什么在整个军队最优秀的炮兵只能做个上校呢?当你要求与那些不称职的人在一起工作时,难道你不感到痛苦吗?” 帕克抓住酒瓶。“炮兵中不称职的人像布拉科斯顿。布拉格,尤利西斯。格兰特,托马斯。杰克森——甚至我们老西点军校校长罗勃特。E李不是有很多吗?在与墨西哥的那场战争中在我看来是炮兵决定了大多数战役的胜利。因此可能我更愿意在我能干得最好的地方而不愿在能够获得最多荣誉的地方工作。 斯图得低头看着他的军衔,笑着说:“伙计,别对这些琐事过分烦恼。今天我看到了约翰逊那的命令,就是那个批准你的名誉晋级为‘上尉’的那个命令,约翰逊上次在宣布他们之前,在威利斯面前没有给你看。” “从上尉到上校还有很长的道路”,帕克又喝了一口酒说道。 “只是名誉晋级。我得到这个军衔的唯一原因是除了我以外没有别的有军衔的骑士军官更适合。你不也是这样——这都是赫勃森的决定。 帕克放下酒瓶,紧盯着斯图得说:“军队里不能都是笨蛋,对吗?” “谢谢,我对你的评价也很高。”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在这里已经输了许多次,但是还不是太多。当然他们正在重整旗鼓招兵买马,集蓄力量,不是吗?在后方情况怎么样呢?” 斯图得抓住酒瓶“我当然希望知道。他们一直在招募新兵,为了在家乡发动一场运动。就是我们的西点军校校长格拉尼李领导发动的并让他们远征,就是将整个美军的剩余部队都加到美国海军中去,然后向一个鬼知道的什么地方航行。” “到加利福尼亚吧”帕克点点头。摩门教徒来自西方,平坦的地区不利于他们使用布朗宁枪。“ “我也这么想。绕过合恩角航行。他们应该很快到达。斯图得哼着说:”约翰逊读那些文件时不太高兴。我认为他不想让任何人将他打入盐湖城。他想保守秘密,但这秘密不会持续太长。“ “我认为约翰逊应该想到的问题不是进不进盐湖城,而是他进入盐湖城后应该做什么?杀死见到的所有摩门教徒?烧了池们?还是杀死一些,饶恕一些?怎么做?” 斯图得咕哝着说:“会有比他遇到的问题还多的问题,甚至比后方政治家想到的问题还多。” 帕克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杰伯,家乡情况怎样?”三年了,三年了,现在——一我们开始向回声谷前进,并一直遭到宰杀。这还能持续多久?“ 斯图得叹息道“不会太久了。虽然报界和政治家们仍然因执但平民百姓对这一切混乱已感到作呕。特别是在南方。北部的共和党人呐喊着要除掉两种野蛮制度———一夫多妻制和奴隶制度。这使我们南方人开始担心北方佬会不会改变一切以使整个美国军队都用来废除一种‘野蛮制度’谁能阻止他们努力去推翻另一种野蛮制度”呢?事实上许多南部居民开始希望摩门教取胜。 “你是其中之一吗?” 斯图得强济微笑。“就像北方佬问的那样。你了解我,老朋友,很久以来我们正在推翻一种‘野蛮制度’,而不是另一种。”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我猜想我没回答。”斯图得将手放在膝盖上,慢慢地站起来。“我对摩门教想得不多。他们在尤他的生活方式在上帝和人面前都是一种罪恶——但我想你因为你妹妹的故事已经知道这一切。”帕克没说什么。“不,我比摩门教更不喜欢的是一种观念,这种观念就是一个洲的人能成群结队来统治另一洲的人。” “尤他不是一个洲。” “只是因为你们的密苏里协约没让他们加入联邦”。 “我们的?你们南方人一直向我们灌输那种可怕的观念。” “我们和你们北方人的争吵经常是围绕着国家权利问题,就像他们经常争吵的是奴隶问题一样。你们是坚持联邦政府能限制各洲在他们边界内的行动的那些人。整个战争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前兆。 帕克站了起来。“对谁来说,战争是危险的?当然对摩门教徒。市坎南发动这场战争的惟一原因是让这个国家脱离奴隶制。” “这一点并没有真正实施,是吗?”斯图得怒气冲冲地说:“让我问你一个问题:有一种北方人,他们推翻第二个野蛮制度会和推翻第一个同样高兴,你是这种北方人吗?” 帕克犹豫了。“我将遵守命令,就和我现在一样,不管我的情感如何。” “你没回我的问题。” 帕克看着他,“是”他慢慢地说:“我想,我没回答。” 斯图得夺回酒瓶,准备打帕克,这时他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就慢慢地放下胳膊。他把剩下的威士忌倒到了地上。 “祝贺你被提升,上尉”,斯图得紧闭嘴唇说道。帕克咕哝了句谢谢。他从前的朋友转过身,走进夜色中。 摩门教徒在夜间偷偷溜进了醉气熏天的帐篷,用火炬点燃了增援车辆。火苗跳跃着从一辆帆布车的顶部燃到了另一辆。一个巨大的火球,十分明亮,在夜色中爆炸。桔黄色的火苗在帆布覆盖的马车上熊熊燃烧着。随着一桶桶炸药在火光中爆炸,一个接一个的增援车辆燃烧起来。 喝醉的人们从帐篷中涌出组成了灭火消防队。透过令人窒息的硫磺烟雾,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将解开的马车从冲天的烈火中拉出来。 摩门教徒未受损伤,在一片混乱中逃走了,消失在夜色中,好像他们根本没有到过那里一样。 他们扑灭最后一场火后太阳已升起来了。当最后一桶水浇在仍然在闷烧的车上时,约翰逊命令部队集合。 士兵们聚集起来。帕克向约翰逊报告说摩门教徒在袭击中破坏了两门加农炮。小铁钉钉入大炮的火门,半吨重的黄铜大炮就没用了。 “别担心,帕克,那是威利斯的问题。”约翰逊厉声说道,此时他正在由一个老兵举着的镜子前面打扮自己,身边聚满了年老、年少的伙伴。帕克很高兴,至少斯图得没在那。骑兵队去追赶摩门教徒去了。 一个副官递给约翰逊一副修剪胡子的剪刀。“帕克,我派你负责阿格运来的枪支。保护它们,保证它们的安全,明白吗?”他用剪刀向阿格作了一个手势。“把他也带去。在我们向回音峡谷远征时会说明一些机械装置。” 阿格抬起头来很吃惊。“在远征中?尊敬的将军,我是个平民百姓。我可以运送车辆,但我不想和他们去参加战争。今天我要返回南卡里来娜州。” 约翰逊不再修剪胡子。他放下剪刀,像鳄鱼一样笑了。 “啊,但是尊敬的先生,你不能回去。相反,你得和我们的剩余部队一起向回音谷前进。现在不管你是作为暂时的代理官员和技术顾问或者作为一个搞乱我们骑兵队的20年的二等兵,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肥胖的阿格瞪起眼睛,“你不能这样做。” 帕克将阿格拉到一边说:“安静点傻瓜。” “但是他不能,不能这样做!”阿格坚持说,同时擦了擦出汗的脸。 “只要他高兴,他能做任何事情。他是军事总督。布坎南已经表明在尤他地区实行军事法管辖,并暂停了”人身保护令“。 “我叔叔……” “……不能做任何事。在这里,约翰逊的法官、陪审团和执行者,除了对他自己外,不对任何人负责”。 “总之那是神圣的,他对上帝负责!” 帕克做了个鬼脸,说“那正是摩门教徒一直在说的话。” 帕克把手放在阿格宽厚的肩膀上,将他领回到约翰逊面前。 “阿格先生”。约翰逊问道,他漫不经心地剪着胡须。“我相信帕克已经给你解释了当前的形势。怎么样?” 阿格的一下颚抖动着,他的下颌向火鸡一样颤抖着,在阿格回答之前,约翰逊突然从镜子抬起头来,他没有看阿格,而是看着他身后集合的军队。“迈克莱兰!”他怒吼道,迈克莱兰走近并行了礼。约翰逊并没有理会,将剪刀递给了副官。 “我说让他们这样排队吗?我们没时间跟你废话。”他用手指示意了一个半圆形,“我说我想让他们这样集合。马蹄形,一群乌合之众。那是我想要的一群乌合之众。” 这引起了一群人的嘲笑。使帕克吃惊的是,这轻蔑的笑声来自迈克莱兰。“一群乌合之众”迈克莱兰气急败坏地说:“那正是你的军队,一群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 “你忘了自己是谁,少校,我是你的指挥官”。 “的确—一正是在我们得到供给的那天,你这个指挥官使我们失去了全部食物供应。” “你是说我应该为这一切负责吗?真是胆大包天,敢说这种谋反的话,少校”。 围绕着约翰逊的一群人突然变得很安静并开始慢慢从迈克莱兰身边走开。 “那正是我要说的话”,迈克莱兰说,他脖子上的青筋紧绷着,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我想你是故意安排摩门教徒烧了我们的车辆。” “我自己的人?先生”。约翰逊愤怒地咬紧牙声嘶力竭地反驳道“我需要决斗。” 一个朋友抓住迈克莱兰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傻瓜,他会杀死你。”迈克莱兰挣脱了地。“我会和你决斗。”他吐着唾液说道。 约翰逊微笑着说:“作为挑战一方,你有权选择武器。” “我选择手枪……” 约翰逊张嘴笑了。“那我选择时间和地点——我选择这里,现在!”约翰逊拿出了自动手枪。轻轻一动,他举起枪向上摆动一下,然后放下,一个亮点射入大吃一惊的迈克莱兰的胸膛。 随着迈克莱兰的尸体倒在地上,约翰逊将争论重新放回手枪皮套中。“叛徒的命运就是这样。把他拉下去和那两个其他的叛徒卡明斯和凯恩一起埋掉。约翰逊冷酷地说。他指着两个人说”把一个车拉到这来,一个没有篷的车,在车上堆一些板条,我想要一个塔楼,站在那上面我可以和所有人讲话,要不然你们永远不会再听到我说的话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帕克,“帕克,你要不想成为迈克莱兰,你最好站到那些该死的阿格带来的新玩艺那边,呆在那,并带着你的那些乌合之众。”他看了看阿格,说“你也一样,二等兵。” 从阿格的枪支处,帕克和他的士兵可以清楚地看见约翰逊和那些乌合之众的军队正围绕着他站着。约翰逊爬上了摇晃的临时凑合的在车上搭的讲台上,面对军队站着。一缕缕硝烟仍弥漫在烧毁的军车上空。日出的光辉在他身后形成了晕圈。约翰逊拔出剑刀,高高举着。日出的光芒照在刀口上,闪烁着血红色的微光。聚集在一起的拥挤的人群非常安静以至于剑和剑鞘的摩擦声都可以清晰地听到。 “士兵们”,约翰逊开始讲话,他声音在寒冷的草原上空显然格外清晰,“你们现在既冷,又累,又饿,对昨晚被袭击的事心里很痛心,没有心清听我讲话。我知道这点,我自己也是这样。但是我们必须先把我们的疲劳放在一边。摩门教徒已经烧掉了我们的食物,我们大部分的弹药。他们认为在一个晚上,他们就能彻底打败我们。但是他们不会摧垮我们。”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欢呼声。帕克注意到这欢呼声大部分来自约翰逊的老战友们。 “我们新运来的阿格枪支还完好无损。”约翰逊继续说道。 “用这些武器,再加上上帝的保佑,我们能夺回他们抢走的一切。” 这次聚集的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摩门教徒已经证明他们不会向任何政府屈服,除了他们自己的。让美利坚合众国人民容忍在他们那建立一个既不忠诚又不承认联邦政府的政府,这实在是一种篡党夺权。我们或者站在一边旁观任凭这一切发生,或者强迫他们投降。我说是强迫他们!用剑、大炮和火炬!我们将向那个峡谷前进,我们将打进他的城市,我们将占领他们的庙宇,将他们伪造的王国夷为平地。他们想反抗,我们就镇压;他们想作战,我们将把他们送进地狱!” 聚集的人群一阵狂乱,他们向车辆汹涌澎湃般蜂拥而去。 他们开始疯狂地喊着约翰逊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约翰逊站在他们面前,高高举起胳膊,伸出剑。这群呐喊的人群像海浪般在车辆前相互撞击着,簇拥着,头脑里没有别的想法,胸中只有报仇的火焰在燃烧。要向摩门教徒报仇。 约翰逊放下剑。看到这一信号,司号手吹起了“烤牛肉”这首曲子,这是聚集士兵们吃饭的曲子。昨天还许诺大家会吃一顿丰盛的早餐,而今天被袭击后只能吃冰冷的玉米粥,这更激起了士兵们的愤怒,他们胸中的怒火被再次点燃变得勃然大怒。 这列纵队境蜒前进了几英里,通过了“回音峡谷”的狭窄的之字形通道;没有几辆马车,多余的牛更少。约翰逊命令人们把马和牛都杀了,宰了并腌了作咸肉。根本没有足够的草料;草料已被摩门教徒用来点火把了。大部分马已被和斯图得一起送回了莱温沃斯。约翰逊留下几匹马做骑哨而还有一些马用来拉大炮部件,但是没有马用来拉阿格的回轮马车。帕克和他的士兵们只能拙劣地模仿着摩门教徒用手推车向盐湖城猛推并拉枪支车。 福格森怀疑地看了看峡谷的四周。南面是绿油油的丛林和灌木丛,异常光滑和陡峭,你不会意识到它是多么陡峭除非你试着爬一爬。光秃秃的北面完全不同。北面是立陡立崖,看起来好像是粗糙的黄色沙石块形成的古土堡的城垛和壁垒。 “我不喜欢它,上尉”当他们用力将枪支车从泥泞的沟渠中推举出来时,福格森咕哝着:“我一点也不喜欢它。” “你认为我喜欢吗?阿格用曾经绣有饰边的肮脏的手绢的残余部分擦擦眉毛。泪水沾污并浸透了他那肮脏的不合身蓝色紧身短衣。我们在这里是易被击中的目标——现在我们周围的摩门教徒随时都做好射击准备。 福格森吐了口唾味说:“不,他们没有,这正是我不喜欢的地方。”他猛地朝北悬崖墙转过头去。“这就是我们上次闯进埋伏的地方——到目前为上,这只是作为摩门教徒窥视我们的地方。” “你怎么辨别出来的呢?我不能将峡谷的这边和那边辨别出来。”阿格问道。 福格森又吐了一日,说道:“那很容易。”他指着峡谷中的下一个转弯处说“看看前面峡谷变窄的地方吧。看看那黄色的沙石是如何变红的。”阿格点点头。福格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每次峡谷变窄,每次在峡谷中都有一个地方作为埋伏处,而且峡谷变红了,红的像血。如果我是一个迷信的人,我会说它是一个迹象,让我们做点聪明的事情,然后再转回来。” “空谈”,帕克小心地说。他正和他们一起推车,和小兵们一样疲劳。而且汗流浃背。“约翰逊可能会杀死你。” 阿尔伯特大叔没有机会朝我开枪——摩门教徒将会先他一步。跟你说,他们正忙着应战,我能感到这一点。我们现已朝峡谷方向走了一段路,可我们还没遇到他们一个人影。他又看了看幽深的峡谷,说,“我想他们人会藏在那儿,我也不喜欢他们在那藏着。” “依我看,我更喜欢他们那样。”帕格反驳说道。 这时,运载大炮的轮子憧到了一块山石上,大炮摇摇欲坠。多亏帕克和他手下的士兵们一阵紧张地推拉敏捷,才把大炮恢复原位。然而经过这场的用力拼拽,一个士兵倒下了,帕克让另一个士兵一直背到他苏醒为止。约翰斯顿命令过,“对于倒下的士兵,不用理睬。他们在哪里倒下,就把他们丢在哪里。要抓紧时间赶路。”但这位帕克却不听,他对号称为摩门教徒的密友们如何处置俘虏的神话并不太相信,但在太阳落山前,他并不打算将那些无助的士兵们抛下不管。 他们拼命地拉着炮架,艰难地跋涉着。现在,他们又丢下了两个人,但他们却前行着,试图赶上落伍的纵队士兵。 “这些大炮对约翰斯顿同等重要。”弗尔格森抱怨道,“你看,他应给我们派更多的人——哎呀!——推!” 不久,山坡变得更陡了,炮架滑落是可以避免的,这倒不需要费多大劲儿,但大炮却随时有掉丁吉的危险。 弗尔格森仍在心有余悸地望着幽深峡壁。艾格长叹说,“我们也许会意外地遇上摩门教徒,我敢说他们至少希望在烧掉我们的马车之后,便等着好让约翰斯顿率兵冲下回音谷,作一次疯狂的报复。” 弗尔格森叹气说,“也许这是真的。”他的嘴角一边轻轻地翘了起来。“我知道他们会出其不意地抓住我。我们的拿破仑二世总是费力蛮干。冷糖蜜是对付他的最好办法。”他愤怒的说道,“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的一次急行军。我发誓,要不是为了这些炮和车,我们会拼死命地一路飞奔,甚至比我们在上次夜幕降临之前,跑回到回音谷上时的速度还要快得多。”他望着幽谷,脸色暗淡下来。“要么行动,要么死去。告诉你问,我不会再跑,我将站在这里,像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那样死去!然后让摩门教徒在这里度过一个布莱奇桥头阵地的冬天。” 帕克抬起头,朝着前面的峡谷底处看了看,便指着界标说,“拉法斯,你很快有机会的,以这样的速度,我们两天后就能到达胸墙。” “时间长了点,我和我的痛背会挺不住的。”车轮向前滚动,辗出一道道车辙。这时,弗多格森牢骚满腹地说,“艾格”,他吼道,“下次你叔叔造大炮时,告诉他造轻点,呃?” 天大亮时,约翰斯顿把部队停在胸墙木远的转弯处。在1859年,当阻击开始之前,摩门教徒就加固了那个细窄绵延的峡脊。他们又用了三年的时间,完善了防御工事。两次约翰斯顿奋战到回音谷,两次他们对摩门教徒在防御工事背后进行抵抗而感到无能为力。如果他们能胜利地通过回音谷的山口处,那么他们就能跋涉到那看似宽广的溪谷,并沿韦伯河,直入大盐湖。然而回音谷的山口就在胸墙之后,近在咫尺,却又是那样使人感到可望而不可及! 仍旧不见摩门教徒的踪影。 帕克令其人马露营扎寨,他们这样做也毫无意义。因为他们不敢生火,害怕惊动峡谷山腰上的摩门教徒的哨兵,即使他们敢,也找不到一块可用来生火的木头。土兵们只好打开铺盖,情绪低落地干嚼着他们胞制过的马肉条,把伤痕累累的双脚浸泡在冰冷的回音谷的溪流中。 帕克把士兵们留在了他们整体的地方,便朝着为约翰斯顿搭起的帆布帐篷走去。帐篷的门帘开着,约翰斯顿正弯腰伏在折叠桌上,仔细地研究着这个峡谷的地图。他的密友们——巴特勒,弗兰彻尔和威力斯留了下来,站在桌旁,面色严峻。关于只有一半的口粮和明天的进攻计划等这些问题使他们坐如针毡——急得直跟将军争论不休。“这是不可能的”,本。巴特勒边说边用手绢擦掉秃头上的汗珠。“我们现有的士兵们和大炮都比上次进攻时还要少,上次的结果如何?” 看见帕克站在那儿,约翰斯顿招呼他进到帐篷里来。 巴特勒伸出短粗胖的手指,指着帕克说,“为什么不让帕克用他的新式神炮来代替我的步兵进行突破防线呢?” “他们三个人都是这样想的吗?”帕克问道。“它们对我们具有惟一真正的价值就是它们令人吃惊的价值——这就要看我们是否能利用大炮让摩门教徒感到吃惊这一点而论。驱车把它们开到胸墙面前,暴露在旷野处,这并不算什么出其不意吧。” 巴特勒的睑涨得通红,说,“你只不过是一个懦夫。” “噢?那么是谁去年同拿破仑的部队决一死战,并且堵住其后路?又是谁第一个迅速赶回峡谷?” “摩门教徒的同情者!”巴特勒吐出这几个字。“就像你家人一样!” “够了,”约翰斯顿说道。他直起腰,揉了揉酸痛的腰部。 “尽管承认这一点让我很难受,但帕克在艾格炮这一点上恰好是对的。把它们暴露在胸墙面前,就像往炉子里填雪一样自取灭亡。” 巴特勒不服地哼了一声。“那么我要问:它们究竟有何用途?” 约翰斯顿没有回答。反而他却指向峡谷地图。“先生们,为什么我们在穿过峡谷这个问题上会有这么大的困难呢?”有人哼着,有人咳着。“”先生们,我问,你们答。我们有两个半团的正规军,有个训练有术的炮兵连,甚至也有不少数量的骑兵,而抵御我们的只不过是一支未经训练的摩门教徒的杂牌军。为什么我们不能穿过峡谷呢?“ “如果我的回答能令将军满意的话,”巴特勒挖苦道,“那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峡谷太窄了。” 约翰斯顿点了点头。“完全正确。我们可能有精兵强将,而且在质量和数量上都胜过对手。但是,他们只凭几个手持自动连发步枪的人都能挡住我们整个大军。” 脸色阴沉的密苏里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将军,你难道没什么新玩意说给我门听吗?” “啊,弗兰彻尔,不过我正要说。如果摩门教徒能用峡谷与我们抗衡,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它来对付摩门教徒了” 弗兰彻尔对此付之一笑。“他们并不着急穿过峡谷——可我们急。” 约翰斯顿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雪茄,把它点燃。“要是他们着急又会怎样?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让他们‘着急’,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呢?”地吐了一个烟圈。“先生们,摩门教也是人,回音谷不但对我们来说狭窄,而且对他们来说也是同样狭窄。现在正是我们来利用这个自然状况的时候了。” 他指着地图,并把手指划向他的营地附近的一个转弯处。 “这狭长的谷地就有一道胸墙,在胸墙之后有座被称之为‘塞子’的小山,因为它位于峡谷中间的细长处,就像软水塞一样塞住瓶口这块谷地。” 弗兰彻尔用大拇指钩着他的裤背带,然后,朝地上又啐了一口,“假如我们不知道我们现已知道的东西,我指的是我和我的士兵们为你测绘的那份地图,那你现在肯定会让我来描述一下那里的地形吧。”他用又厚又硬的手指猛戳一下那张地图。“好,我现在就讲解一下这个寨子地图。在它不远处,就是峡谷的尽头。因为我们可以根据在此听到韦伯河谷的回声来断定这一点。我们在三年前就知道了这个地方。他们摩门教徒曾在塞子附近建满了整个军营:马房、厨房、军火库,以及所有的家庭设施——一每一件东西都可以用来保护他们的胸墙,并派来人来抵抗我们的进攻。现在,也许除了摩门教徒在塞子周围建起更多的外围防御工事和挖了些较为坚固的战壕之外,其余的没有任何变化。即使我们得以成功地通过这座胸墙,那么这个塞子仍然会彻底地阻挡我们,对此,我们还是束手无策。” “所以,只要几个摩门教徒用布朗宁大炮把守塞子,便能抵抗我们的进攻,这是你要说的吗?” 弗兰彻尔拉了拉他的裤背带,发出啪的一声。“那正是我要说的,将军。” 约翰斯顿面带笑容,说,“那么,反过来说,假如我们有几位士兵用艾格炮把守塞子,情况又会怎样?” 一种茫然的神情慢慢地从弗兰彻尔的脸上掠过。 巴特勒肥胖的下巴不断地抖动着。“唔,那么胸墙就会被彻底地切断!”他惊叫道。“他们不能沿着峡谷打开一条通路,而我们却能,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断粮——” “并且,更重要的是,他们那些神炮的弹药也会殆尽。”约翰斯顿说完话,捻着手指打着响。“事情就会那样,覆水难收。” 巴特勒皱了皱眉。“但是……我们打算怎样把艾格炮运到塞子小山高地呢?这是不可能的。” 约翰斯顿就像看到一个金丝雀的猫笑了。他弯曲着一个手指,招呼帕克过来。 帕克踱步走到地图桌旁,在1800年的马仁沟战役中,奥地利人原以为法国人是不可能把重炮拖至圣。伯纳山隘上,而拿破仑证明他们想错了。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来证实给摩门教徒看看。他指着地图,说,“我已向约翰斯顿将军提过建议:我们应该把艾格炮拉到峡谷南侧的高地,因为那里地势虽陡,但却不像北侧那样直立,并且那里还有几棵树可以用作滑车装置。” 巴特勒看似不太相信。“那么,你怎样才能设法把这些大炮拖上峡谷的斜坡呢?” “同拿破仑的方法一样。拆卸炮架,把树干掏空,把炮筒放入树干中,然后像拉雪橇那样把它们拽上斜坡。弹药和拆卸下来的炮架用手就可以搬走了。” 他又指着地图,说,“沿着峡谷山脊的边缘行进,到陡坡的另一侧做好隐蔽,然后,继续前行到大概这个位置,那里会有相对的缓坡,它紧靠塞子小山,紧接着就冲下山坡,突袭塞子,支起艾格炮,坚守阵地,火攻胸墙,最后与我们会合。” 约翰斯顿点了点头,说,“先生们,这是一个典型的纸上谈兵。” 巴特勒不服,反驳说,“纸上谈兵?怎能阻止摩门教徒采取同样的策略来对付我们?又怎能阻止摩门教徒正在准备又一次马仁沟的战役呢?他们早已把其他的一切意外都计划好了。” 帕克摇了摇头,说,“布莱汉姆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一我要让他知道——不管是不是‘先知’,有一样是他所没有的,但我们却有:即西点军事教育。我要在这周里,不管是哪一天,用我的法式小计和他的摩门教经比试比试,哪怕星期天跟他战上两次。” “巴特勒说得对。在我看来,他们好像正在等着我们如此对他们侧翼包围,”弗兰彻尔说。“我觉得他们好像已在小山上设了哨卡或类似的东西。我知道我会采取行动的。” 约翰斯顿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一个烟圈。“或许他们相信我们正计划着进行另一次的正面进攻,这样看来,他们就不会在山上下功夫了。” “我们还没有蠢到去采取正面进攻的地步。” “这正是我们准备做的——显然我们必须有充分的准备,巴特勒,我想让你来指挥。” “这简直是自杀!”巴特勒几乎尖叫起来,“我告诉你,正面进攻就等于自杀。” 约翰斯顿冷冷地盯着他说,“如果在断粮之前,我们还没有通过回音谷进入盐湖的话,那么就是自杀——慢性自杀。要么趁我们现在还能占领胸墙之时就去占领它。要么就等着只有饿死这一条路。前者才是我们推一可行的方案。” “如果说这是十分了不起的方案,那么我们为什么去年没有付诸行动?前年也没那么做?” 帕克暗自冷哼着,显然他是说给自己听呢。两年前,当他第一次要求用高山榴弹炮的时候,他就已提出了这个相同的方案。然而,约翰斯顿却仍坚持着他自己的进攻方案:即我们可以像小牛通过斜槽一样进入粮食储备场的方式,直冲峡谷。 约翰斯顿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注视着余火未尽的烟火,说,“如果我们没有这些新式艾格炮,这一方案也就不会轻而易举地奏效。只用步枪或大炮根本无法把守住‘塞于’小山,这是因为火力不足,射程也不够。如果摩门教徒凭借他们的布朗于大炮和那些五连发步枪来进行抵抗的话,那么我们早会成为摩门教徒的早餐了。 “也许”,巴特勒喃喃自语道,“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哇。” 约翰斯顿盯着他的烟头,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吧。”他又叼上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现在已对强攻死心了。但如果士兵想要吃的东西,他们自己就不得不杀出一条血路来。” “麦克勒兰——”巴特勒低声说。约翰斯顿瞪了他一眼,这目光使他感到自惭形秽,便不作声了。 威利斯少校在这段时间一直保持沉默,最后终于大声说话了。“我知道我还没有按照你们所说的方式去攻打摩门教徒。这个方案从理论上来说应该行得通。”他抬起头,看着约翰斯顿说,“但是,将军……它能行吗?它真的能奏效吗?” 一丝冷冷的笑意掠过约翰斯顿的脸。“我发誓我的话勿庸置疑。” 一小时过后,帕克才回到士兵的营地。 “拉法斯,我需要你找些斧子来,能找多少,就找多少。 士兵们都有力气枪斧子吧。“ 弗尔格森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而发出哼哼声。“那不是什么好办法,上尉。斧子好找,但合适的士兵却难找了。” 他看着艾格说,“起来,艾格,你是合适的人选。” 艾格站了起来。“我不敢肯定在这附近我们会找到可以用来砍的木头究竟有多少。这儿都是些鼠尾草和灌木丛,像这种木质烧都烧不着。” “对面峡谷的山坡上长着大小合适的树木。我一直在留意着这些树。我想要的是树木一定够大,这样就能把树干掏空,你便好把艾格炮简装入其中。” 艾格清了清嗓音说,“上尉,尽管有时会出现辙迹、断轴和碎轮的现象,我确实相信把大炮放在炮架上要比放进那些圆木里要容易拉得多。” “那不是我们准备要去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把头歪向峡谷南侧的山坡。 弗尔格森脱下软帽,抚弄着头发,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上尉,那是不可能的。” “摩门教徒也是这么认为。约翰斯顿也不例外。三年来,他一直这么想。然而最后我却设法反其道而行之,便使他信服了。”他简要地向他们述说了这个计划。“天一黑,我们就出发,约翰斯顿希望我们在拂晓前到达那里。” 弗尔格森又将目光投向了峡谷。“上尉,我在想,那位阿尔伯特大叔需要多给我们指派几个人,以便将这些大炮运上山坡。事实上,如果有些骡子,那就更好了。” 帕克说,“约翰斯顿说他将派遣密苏里人非正规军来帮助我们。” 弗尔格森不满地说道。“依我看,我倒更喜欢骡子。它们机敏,嗅觉较好,而那些密苏里人小气,不好管,顽固倔强,连骡子的一半都不如。” 艾格随声附合地吼道,“而且骡子吃得也较少。” 黄昏时分,他们开始沿着山坡进发了。一小批密苏里人组成的掩护队在头前探着路,摸索着前进,观察着摩门教徒伏兵的动静。其余的密苏里人和帕克的土兵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力拉着绑在圆木雪橇上的绳子。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抬着拆卸下来的炮架、车轴和轮子,好像两条腿的驮骡,沿着山坡,跟在后面向上爬行。 他们设法把这些雪橇拉到山顶,接下来的行程就较容易得多了。他们沿着山脊的边缘前进,这正好位于另一侧的山顶之下,以便避开由北坡穿越峡谷的守卫哨兵的视线。 当他们穿过胸墙,径直到达指定的地点时,那些密苏里人都松开了绳子,扑咚一下坐在地上休息。帕克抓住他们头儿的颈背衣领,胆大地嚷道,“你知道你们正在干什么吗?马上回去拉绳子去。”他把这个头儿拽了起来,就势地把他朝着绳子那边一推。 那位密苏里人跟跄了几步,然后摔倒了。他自己又爬了起来。显出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嘿,难道这不是我们的藏身之地吗?摩门教徒的布朗宁大炮就架在另一侧,不是吗?” 如果这是在露营中,他早会咆哮着不顾一切地为他的弟兄报仇,但在现在,他看来好像不是那么急于报复了。 “小点声,弗尔彻尔,”帕克粗暴地嘟哝道。“的确,布朗宁大炮就在我们的对面,但是,是否我们要做的一切就是直接进攻胸墙呢,我们在峡谷底处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帕克又把计划解释了一遍,那个密苏里人阴郁的面孔慢慢地流露出理解的神情。他很不自在地捡起绳子,又开始拽了起来。他的手下人也跟着一块拉着绳子。 走了几百码后,帕克示意他们停下。在他们的下方就是那座塞子小山。然而,这个地方似乎荒芜人烟,没有燃烧过的营火的痕迹,显然根本没有哨兵把守过。 弗尔格森说,他仍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这看起来像是一个计谋。帕克要他安静下来。 帕克把他的士兵召集在一起。“那就是我们的目标”,他指着那座小山悄声说道。“我们拿下它,整个胸墙就会被切断。 那么约翰斯顿率兵突破胸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一旦他们得以成功,那么峡谷的剩余之地就根本不成问题,然后,我们就可以沿着韦伯河径直到达盐湖城了。“ 他示意艾格和弗兰彻尔跟着他走。他们匍匐爬上山坡,眼睛紧紧地盯着下面。“计划是这样的:我们准备沿着悬崖下去——这里的山坡较为和缓。弗尔彻尔,他把你的士兵的三分之一分散在前面,距离要拉开,你们就是我们的步兵掩护队。 你的其余的士兵和我的士兵在一起,帮着拖动炮弹,尽快地将它们运到谷底附近的那座山脊。同时,你的掩护队也要尽快地搭好大炮的护土墙。安顿好大炮之后,你所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士兵要加入到进攻摩门教徒前沿阵地的战斗中来。“ 弗兰彻尔一边嘴里嚼着嫩树枝,一边琢磨着。“拖拽这些木头下山会发出很大的声响,这样的行军会惊动整个摩门教徒的营地。如果在我们进发塞子小山之前,你们把那些神炮都架起来,那么,我会感到把握些。” “没用的,”帕克答了耸肩。“我们会像他们那样把康纳斯塔格斯枪炮拽到山隘的办法来拖拽我们这些圆木。我们让两个士兵身上绑着绳子的一端向前边走边拉着木头,其余的人拽着绑木头的绳子的另一端,以防这些木头从我们手中滑落摔下去。我们将在谷底附近的小山脊处支起炮架。”然后,他转向艾格说,“我需要从你那里知道的是,一旦我们到了山脊,你们能以多快的速度使大炮到位,并准备好开炮。” 艾格擦了擦下巴,说,“你想让我马上把大炮全部各就各位,还是分步来?” “先装好一个,我希望它能阻止在峡谷下面的布朗宁炮火,然后,你要尽快地架好其他的大炮。” “只要你让弗尔格森帮我的话,第一架大地可用三分钟装上,但我只能是马马虎虎地装,不敢保证把它装好,不能保证射击时的稳固程度和准确程度。” “只要你能用炮弹向他们开火,使他们不能抬头向我们扫射就得了。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他们肯定会惊恐万状,这样就会从某种程度上大大地弥补了我们大炮的非准确性。我希望会这样。” “我也希望如此。” 刚好在黎明到来之前,帕克的士兵们就悄悄地准备好滑车组。他们沿着斜坡尽可能远地把水雪橇往谷底下放,不发出一点声响。当时,他们仍距小山脊有几百码远。当一丝暗淡的曙光照在山顶上时,帕克暗示弗兰彻乐的士兵们匍匐下山。 每个人都各就各位,土兵们等待着帕克的命令:即不顾一切地滑下陡坡,冲向护墙。 弗尔格森侧身来到了帕克面前,说,“我一生中干过许多该受指责的蠢事,上尉,但这一次是最值得指责的蠢事。” “我自己也刚好这么想过,拉法斯。”他的声音听起来压抑并且不自然。 弗尔格森轻轻地干咳着,说,“嗓子干得冒火,甚至啐不出唾沫。想想看,在他们下面的这些房子里,足有几百人。” 帕克不得而知的是:他们当中又有谁会是他姐姐的朋友和家人?他现在顾不得考虑这些了,他推一清楚地知道:“我们先到达布朗宁炮地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如果他们都躲缩大房子里熟睡,那才是件好事。”弗尔格森蹲下来等着。 帕克等着怀表的分针慢慢地指向这一关键性的时刻。“行动!”他低声地发出了命令,并且示意着他的士兵们跟上。 弗兰彻尔的士兵们沿着陡坡下滑前进。帕克骂着,因为那些士兵们正开始奔跑,这正是他告诉他们不要做的。他们开始往下滑,绊倒在松动的山石上,把许多小石块撞掉滑了下去。山石开始滚下斜坡,引起小块塌方,发出可怕的声响。 帕克一阵愤怒和不安,又转身走向艾格炮。三个木雪橇开始沿着山坡下滑,速度越来越快。弗尔格森正设法用绳子拽住它们以使其慢下来,他嘶声道,“拉,你们这些摩门教徒的同情者——” “绳子松了!”一名士兵叫道。远处雪橇上的滑轮呻吟着、爆裂着。突然啪的一声响,绳子咔嚓一声断了。这个雪橇突然失控,猛地拉断了绳子,把拉着绳子的士兵们拽倒在地。雪橇开始越来越快地向山下滑去,那些腰上仍然绑着绳子的倒霉的士兵们也随着一个一个地被拽了下去。随着雪橇隆隆地快速翻滚,士兵们个个尖叫着,巨大的山石也一个个地哗哗坠落。这时,雪橇撞到一个小土包,便飞向空中,于是就哗地一声坠落着地,接着就把艾格炮从圆木雪橇里甩了出来。这个金属炮筒翻滚着,不断地撞在一个又一个突出的山石上。随着一声可怕的巨响,金属撞裂了,呻吟着一落千丈。木雪橇砰然撞落在它的上面,摔得粉碎。 帕克呆呆地站着,惊恐万分。这个声响必定会惊醒摩门教徒,然而帕克的士兵们还没有到达指定的位置上,他已把他的士兵们带入了绝境。帕克开始大声命令他的士兵们快点,但他知道这是无济于事的。还没等帕克能来得及架起他的艾格炮,摩门教徒们就不得不早已跑到了炮坑,所有这一切就会这样地结束了。 帕克等待着摩门教徒愤怒地从他们的房子里跑出来,就像愤怒的蚂蚁从蚁家里爬出来一样。 他等待着,片刻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时,摩门教徒开始从他们的房子里蜂拥而出。 “跑!”帕克对山坡底处的密苏里人喊道,“跑到护墙那儿去。”弗兰彻尔的士兵们跑了起来,使这些摩门教徒也迅速地向设有布朗宁大炮的所在地跑去。 摩门教徒也许由于困乏而显得软弱无力,但他们离炮坑较近,没过多久,他们就潜进了炮坑。第一批到达的炮手左右摆动着烟日,不停地摇动着炮柄,调整着方向。 弗兰彻尔的士兵们就像狐狸前面的母鸡一样分散开来,他们匍匐在地。透过一串串致命的炮弹击起的团团尘雾,可以看见布朗宁大炮所追击的目标。起初,这一目标相当分散——想必炮坑的定位还不适合朝着弗兰彻尔进攻的方向射击。即使这样,一发发散射的子弹仍迫使密苏里人卧地不动,挤作一团,失去反击的能力。 现在,摩门教徒渐渐地发现了他们的目标。射出的炮弹从密苏里人身过掠过,并在挤作一团的密苏里人中间炸出一条血路。 陷入困境的士兵们尖叫着,有的试图反击,有的试图爬走,还有的试图乞传,但都没有用。致命的轰炸仍在继续着,第二批摩门教徒的炮手已架起了另一座布朗宁大炮,再一次致命的炮击又开始了,两股火力交叉进行,血肉横飞,无一幸免。 帕克所能做的是催促手握着一个支离破碎的雪橇的士兵们加倍地操作,如果他们刚好能及时架起艾格大炮,如果他们恰好能——从一只步枪发射出的一颗子弹嗖地从帕克的耳边飞过。 突然,只见一个摩门教徒的第一个布朗宁炮手手抓胸口,中弹倒了下去。帕克转过身,弗兰彻尔平静地站着,子弹再次上膛,就好像瞄准一只火鸡开枪。小山上的一个密苏里人瞄准炮坑里的另一个土兵,并开枪击中了他。弗兰彻尔狞笑着,朝向护墙吐着烟叶。 弗尔格森一面拉着绳子,一面啧啧称赞道,“虽然密苏里人不怎么样,但是他们的枪法倒不错,你说呢,将军?” 弗兰彻尔瞄着准,缓慢而平静。帕克注视到他的手指慢慢地勾动了扳机。啪!咔!靠近弗兰彻尔的那个士兵应声向后倒去,只见他胸前的一块血污逐渐变深。这时子弹开始在帕克周围的山石上到处乱击,帕克立即卧倒在地。摩门教徒向山坡上的士兵瞄准射击,并将他们逐一射死,看来摩门教徒个个也是个神枪手。 一架布朗宁大炮将目标从密苏里人身上转移到山坡。大炮激起的烟尘开始朝着山坡上的绳索队员的方向呈弧线形向上弥漫,可还没有到达山脊,就在山腰消散了。 “看来他们的那些大炮的射程高度有限,上尉。”弗尔格森道,“从这里一直通向你们所在的山脊这条路上,我们是很安全的。”这时,一颗步枪的子弹从他身后的一个山石上反弹下去。接着,他又补充道,“当然,相对来说是这样的。” 帕克吼叫着让绳索队员加速。由于忙乱用力,另一个圆木雪橇也散架脱落了。 也许丢掉第二架大炮可以挽救他们的性命。只见这架艾格大炮轰然坠落,整个的摩门教徒四分五散。霎那间,他们停止了射击,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帕克已在小山脊后背的掩护下把第三架艾格炮安全地运送下来。 天色依然昏暗,摩门教徒根本看不清山脊上发生的事情,然而,他们知道山上确实有着不利于他们的事情发生。 子弹开始飞射,砰砰地击打着山石。当他们断定没有命中目标时,就开始把布朗宁大炮转向山下,以便协助牵制密苏里人的进攻。弗尔格森利用这短暂的间歇,用力地把炮简从雪橇里拉出。艾格曾许诺过用三分钟的时间把大炮架起来,而他这次却用了不到两分钟。 此时,布朗于炮声停止,一片寂静。 “为了保存弹药吗?”帕克轻声问。 “毋庸置疑,”弗尔格森答道:“想必他们已用完了几千发子弹。” “况且他们的炮管可能太热了。”艾格轻声说道。“他们在把它们冷却一会儿”。 帕克爬到斜坡的顶部往下看。密苏里人的第一批掩护队依旧挤作一团,趴在山坡和护墙之间,丝毫不敢移动。弗兰彻尔的那些绳索队员们正慢慢地从山坡上往下爬,尽力使他们自己不被注意,但是他们几乎每走一步都会使更多的山石跌落。 帕克咬着嘴唇,意识到他只能命令地的士兵们要以死相拼,而别无选择了。在这突袭的紧要关头,必须把布朗宁炮火从艾格炮转移开来,因为没有艾格炮的帮助。他们谁也不会取得成功。 “弗兰彻尔!”他叫喊道。“拿下护墙。” 弗兰彻尔和他的士兵听令。这时,山坡上的士兵们呐喊着,尖叫着,犹如潮水般地拥下山坡。布朗宁大炮开动着,炮忙把士兵们横扫在地,当他们再次爬起的时候,布朗宁炮火又轰击起来。 弗尔格森把艾格炮筒拉了出来,架在山脊上。他开始把弹药装入烟筒。兵上艾格摇动着烟柄,顷刻间,艾格炮命中目标,就仿佛好像布朗宁的炮弹也转向摩门教徒的所在地,开始犹如水注一般地横扫下来,子弹在炮坑的边缘穿梭飞舞起来。 黎明时分,帕克可以看清摩门教徒脸上的那种惊恐万状的神情。他们停止开炮,跑向护墙,隐蔽下来。 艾格炮偏偏在这时出了故障。 “我们的一次机会,”帕克失望地低语道,“我们的惟一的一次机会……失去了。” “未必。约翰斯顿部队的重击,连同他们自己的布朗宁大炮的失利,这些都一定会使摩门教徒尝尽了苦头,他们惊慌失措,从护墙里边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目光最后落到了山坡上。就在这时,在这关键时刻,满身泥血的密苏里人站了起来,扑向炮手。从斜坡上,帕克无法看清炮坑里的深处所发生的事情,但他只能听到枪杆的撞击声,闪亮钢刀的铿锵声以及惨死的尖叫声。在这场肉搏战中,不可能有怜悯和仁慈,更没有什么战俘。 战斗持续着,随后便是一片寂静。密苏里人慢慢地从炮坑里站起来,就好像决斗士一样从坟墓里爬出,抛开摩门教徒的尸体和碎户,使你联想到小猫撇开死老鼠的情景。 他们已经胜利了。弗兰切尔简直无法相信。终于经过了三年的反复较量后,他们夺得了这座塞子般的小山。 回音谷被他们攻克了,过了回音谷,后面就是盐湖城。 当胸墙激战的枪炮声仍然回荡在峡谷之际,帕克就派兵驻扎塞口,坚固阵地,然后,他命令艾格去清点地的炮械和缴获的布朗宁大炮,并将它们架在护墙上,做好备战状态,时刻迎击那些在胸墙上面随时冲下峡谷进行袭击的摩门教徒。 尤其重要的是,他命令弗尔格森要确保把这里的房子就像刚被遗弃时的那样保留着。 几分钟过后,弗尔格森返了回来,他报告说,“上尉,除了死掉的,其余的人都不见了。看起来他们是有意撤出的,没有吃的东西,没有枪支弹药,什么都没有,他们的房子清理得比狗舔的骨头还要干净,里面完全是空的。” 帕克刚好清点过死于这场小战中的摩门教徒的数字,只有18人,根本不算多。为什么他们会对这一最坚固的阵地做出看似放弃的行为呢? “也许他们深知我叔叔大炮的厉害,”艾格满不在乎地笑道。 胸墙战斗突然沉寂下来,显然,是由于他们的兵力不足,那么,还有什么其他别的原因? 弗尔格森转过身来,伸手指着,若有所思地厉声道。“对,上尉,那里就是你的答案。”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指向西天下面的韦伯河溪谷。“至少部分答案在那里。” 放眼望去,远在西边的天空,除了烟雾弥漫,什么都没有。片片白色的灰尘不断地飘将下来,宛如冬日里的初雪落在他们的身上。“一旦我们打败他们,他们就把这里烧个精光,果然他们话附前言了。上尉,那就是盐湖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盐湖城了。”他又啐了一口,说,“嗯,我看整个其他的地方也会如此。” 弗兰彻尔咳嗽了一声,说,“鲍比。李和其余的部队已从加利福尼亚挺进,随后在那里再给摩门教徒以致命的打击,战争就此结束,我告诉你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帕克看了看弗兰彻尔,说,“我们赢了?当我们到达盐湖的时候,那里会被烧个精光,千里之外没有吃的东西,你说,我们怎么个赢法?”他回头看了看烟雾,战争远没有结束,弗兰彻尔,恰当地说,它还未曾开始。“ 约翰斯顿没用多长时间去庆祝回音谷战斗的胜利,便率领士兵穿过回音谷,这入韦伯谷向大盐湖挺进。在他们向前行进时,帕克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世界上没有任何部队能够沿着悬崖绝壁而下,冲过布朗宁大炮的防线,杀出一条血路来。韦伯谷具有回音谷的特点,只不过是它更长些、陡些。 他们穿越峡谷,走出韦伯,路经由巨大的山石而形成的叫“魔鬼坡”的这个地方,便来到了大盆地。从这里可以看到大盐湖的北岸,在山脉与湖泊之间是一片死海般的毫无生机的土地。 在那个整个的狭长的地带里,尽收眼底的是黑色的烟尘,别无它物:没有一个直立的房舍,没有一座马厩或建筑,没有一根木条、柴火、一个树枝、一片草叶或干草——没有留下一点可供约翰斯顿部队用来生火的东西。 他们可以俯瞰到韦伯谷底处的整个城镇。每一个城镇几乎完全相同,它们都整齐地展现在一幅巨大图案这一完美的方格中,街道宽阔,四轮马车或整队的牛群都可以轻易地调转——一片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灵,直烧到只剩下砖筑的烟囱,而大多数的烟囱也被拆毁了。城镇周围的牧场和田地如死之一般,复杂的运河及灌溉沟渠全都被毁坏了。 士兵们步履艰难,几码以内,凄惨可见。死气沉沉的大地在他们的脚下咯吱作响,每走一步都会场硅灰色的尘埃,空中到处弥漫着烟尘,高高的瓦塞区的山坡上的森林仍在烧着。 最令人感到悲凉的是:这里没有生命,没有家畜,没有动物,只是一片黑色的废墟。只有老鹰盘旋于死气沉沉的湖面上,发出寂寥、凄厉的叫声,才显示出一点生命的迹象。 约翰斯顿命令其举步维艰的部队暂时停下来,他把军官们召集在一起,当他们聚集在他的周围时,约翰斯顿的德克萨逊老兵给他牵来了他的马。约翰斯顿骑上马背,朝下面的军官们看着,开始讲话,“大家听好了,我要率领我们的骑兵队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盐湖城的南部,在那里还没等摩门教徒能把剩余的粮草全部烧光,我希望就能把它们安全地保存起来。 在一片轻轻的低语声中,巴特勒抱怨道,“我看你至少慢了一半。” “也许,但这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愚蠢。布川南已经派遣剩余的部队从加利福尼亚州进攻摩门教徒;尤利希斯。格兰特在炮艇骑兵的配合下,从南方挺进克罗拉多;罗伯特。 李越过塞尔拉斯山脉,穿过多纳山隘,直达盐田。我的计划是那些牵制性的突袭会分散回音谷的兵力,他们党一举成功,使摩门教徒惊恐万分,我们便可以长驱直入,轻而易举地逼入摩门教徒的心脏,现在我们必须抓获他们的首领以至池们于死地。“ 他停了下来,好像在期待着掌声,然而,这些军官们想要的是粮食,而不是城市。 “那么如果摩门教徒没有留卜任何吃的东西,该怎么办?” 巴特勒问道。 “那么,我们就联合两股牵制部队协同作战,每一部队都会援助我们大量粮食,使我们坚持到底。” “把它们运过盐田?”巴特勒问。 约翰斯顿没有理睬他。“按此行事,继续前行,直至盐湖城,你们可沿途搜寻食物。” “什么食物?”传来一个人的喊声。这个喊声好像把约翰斯顿的马级绳拉紧一样,使他的马不由得倒退几步。 头上,一只老鹰鸣叫着,一群惊鸟盘旋飞过。 约翰斯顿朝上指着这些鸟说。“那就是他们的食物,那会帮助你们坚持到达盐湖城。”他驱马在前,骑兵军官们尾随飞奔于后,在他们的身后,一路扬起黑色的尘烟。 精疲力竭地跟在其后的是帕克和他的士兵们,他们只能步行,别无选择。 现在距离盐湖城的北部只有几英里了。帕克粗略绘制的地图上标明此地是戴维斯。盐湖城刚好位于山脉的南支。帕克和他的士兵们正疲惫不堪地朝前走着,其他的一小股士兵散布在山谷上,他们一边蹒跚向前,一边四处徒然地寻找着吃的东西。 弗尔格森干咳着,他的口太干了,不能啐出唾沫。“上尉,” 他说,“记得我说过我不迷信吗?” 帕克点了点头。 “我想我开始有点迷信了。”弗尔格森扬起脸,望着高空盘旋的海欧,说,“它们是把摩门教徒从蟋蟀的蹂躏之下拯救出来的那些鸟。这回开始轮到它们对付我们了。它们把我们当成一群乱冲乱跑的蟋蟀,认为我们正在四处掠夺着土地。上尉,我晚上就能梦到它们,巨大的海鸥像抓起一只蟋蟀葬于腹中那样把我吞掉。” 帕克笑了,然后用力咳嗽着。他的喉咙也同样干。“然而,这次,我们这些‘蟋蟀’要吃掉海鸥。” “上尉!”从不远处传来丹比的喊声。“快来!” 帕克拖着沉重的步伐尽快地跑过去,手里还牵着他的藏青马。丹比正站在经春雨冲刷过的溪谷边上,在溪谷下的隐蔽处,有一匹摔掉下去的马。马掉下去的时候,跌断了它的脖子。在马的身下,死死在压着一个骑士的两条腿,他已奄奄一息,然而却活着。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他抬头看了看帕克和帕克的士兵们,便伸出手去够他的步枪,这支枪落在离他不远的沙地上。帕克想:如果他能够得着的话,他早就会开枪自杀了。 “没人知道他在那究竟呆了多久,”帕克说。 “说得对。”弗尔格森向后推了推他的帽子说,“我想那匹马肉不能好吃了,上尉,不过我好像还能吃点肉。” 帕克瞪了他一眼道:“别总惦记着那匹马,我们赶快把那个人从那里弄上来。” 在一阵拉抬之后,他们把那个人抬了出来。但是他的两条腿骨碎了,一条腿因遭上气味生了坏疽,他们喂了他一些水,使他醒了过来。 弗尔格森把帕克拉到一边说:“上尉,我们怎么处置他? 我们的水和食物自己还不能自给自足,不管怎样,也不能浪费在某个快要死去的摩门教徒身上,你应该别去管他。“ “那,”这个人慢慢地睁开眼睛苦笑道,“就是对整个战争的精辟论述。”他由轻笑变成一阵窒息的咳嗽。 帕克看了看这个人,然后,又看着弗尔格森说道:“我看这个人好像还能活,搭起担架什么的,我们好把他带走。” “上尉——我们这些士兵们身体虚弱,根本抬不动一个半死的摩门教徒——” “那么就抬一个半活的人,快动。” “是,先生,”弗尔格森低声应道,眼睛却怒视着这个虚弱的摩门教徒。 这位俘虏的名字叫瑞迪克,他是摩门教徒诺沃军团的一名军官,帕克只能从他的嘴里知道这些。这个人被用担架抬着,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即使当他清醒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常是由于体温异高而显得精神错乱。 帕克的士兵们到达了小山巅,精疲力竭地爬上了斜坡的高处,第一次看到了盐湖谷。 北边的小片种植区已是荒芜可见,但是帕克对眼前看到的这个情景并无心理准备。在这片地的中央处除了鼠尾草和高至膝盖的灌木丛外,别无它物。这里距离死湖岸不远,在那里曾是一座熙熙攘攘的充满活力的城市,拥有两万人口,正从荒野中崛起并发展成为一座耀眼的大都市。然而,现在除了烧焦的残骸外,一切荡然无存,从农场和城市构成的方格空地处,帕克可以看到在不毛的荒漠与摩门教徒曾经开垦过的而眼下却留下烧痕的土地之间,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瑞迪克从担架上直起身来,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本应在它充满生机的时候看到它。” 帕克用尖苛的声音低语道,“如果这世界上曾有地狱的话,那一定就是在这里。” 帕克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瑞迪克竟会大笑起来。“现在轮到的是我们,”瑞迪克说,“但是你们就快轮到了,当心着点儿,我们的今日也就是你们的明天。” 仔细观望,帕克能看到部队成群地在死气沉沉的城市中兜着圈子。由于人数之多,因而,还不大肯定这里是约翰斯顿率领的小队骑兵,还是摩门教徒?“很可能是李将军的人马,”瑞迪克一面说着,一面无力地咳嗽着。“当我们从这座城市撤离的时候,他正尾随于后。如果他们的约翰斯顿一直试图想先到达这里的话,恐怕他会晚到了几天。” 弗尔格森愤怒地说:“那个口是心非的阿尔伯特大叔,他知道!他肯定会知道!那就是他费尽心思地驱赶我们冲下回音谷的原因,他试图把李逼进盐湖,但却不想在此结束这个替罪羊的性命” 帕克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说道:“对,阿尔伯特。西尼。约翰斯顿不是那种允许别人拥有所有荣誉的人。”他冷笑了一下,接着说:“李是位英雄,而约翰斯顿给我们留下的却是在布莱奇桥头阵地度过三个灾难性的冬天,便一走了之。”那样的情形并不是一把决斗手枪就能替他了结的。“ 帕克命令他的士兵们开始向城市进发。 在这座战火涂炭的城市中心,耸立着两座未被破坏的大楼,李便毫不犹豫地把它用为自己的司令部。“狮宅与蜂房”,瑞迪克说。“布莱汉姆兄弟把他的房子完完整整地留了下来,” 他冷笑着说,“依我看,他想给约翰斯顿留着做烧的东西吧。” 帕克怀疑这里另有其他原因。布莱汉姆。让是想在那些入侵者达到之前,先领略一下这里的阵势。干净、整齐的建筑和枝繁叶茂的大树与周围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就是被军队摧毁的城市中惟一留下的一片令人心酸的绿洲。帕克摇了摇头,“约翰斯顿是个狡猾的家伙,但我是布莱汉姆。斯里克,” 他低语道。 他们现在正穿行于一片遍布是帐篷的地区,从营地里,诱人的饭菜味阵阵袭来,但帕克一心只想尽快地把俘虏送到李处。 他们路过正在向西行进的一大群摩门教徒俘虏们。这些俘虏们正朝着离湖不远的一个临时战俘营走去,他们同帕克的士兵一样,脚走得很疼,衣服破烂不堪,但他们的情绪高昂。 “来自圣乔治的孩子们,”瑞迪克在他们经过时喊道,“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些人,你们的格兰特将军肯定也会从南方挺进了。” 俘虏们也好像认出了瑞迪克,一些人向他敬礼,当帕克路过一个小队时,他们挺直胸膛,高昂着头,开始歌唱。 在邪恶的暴君手中,我们受苦受难,忍受了很久;您帮我们于脆弱之中,用您的力量使我们坚实有力,无数残忍的敌人四处寻找着我们的行迹;为了加固我们的要塞,我们祝福你! 我们的主啊,万能的主! 您引导我们平安地到达这里,这里高山堡垒巍然挺立;您赐予您的孩子坚强有力,在这里用您的双手塑造这群山峻岭,您已把您的宠儿带到最后一个自由之地;为了加固我们的要塞,我们祝福你! 我们的主啊,万能的主! 帕克转过身来,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说:“我知道那首歌,我的家是瑞士路德会教徒,那不是摩门教徒的歌;而是来源于瑞士。” “圣徒们并不是由于他们的信仰而遭到迫害的第一批人。”瑞迪克说。“我们也不是最后一批。”他开始虚弱地咳嗽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当帕克的士兵们抬着担架来到离城几百码处的临时搭起的医院以后,把担架放了下来,才发现瑞迪克死了。 弗尔格森把盘子伸给帕克,“上尉,你最好吃些东西。”他边说边用头点向硬饼干和一匙豆。“用不了多久,什么都不会剩下来的。” 帕克没有应声,他的手指继续抚摸着那条带有一个小金盒的链子。 “李和格兰特他们自己带的东西都不够吃,更不能顾及到我们,而且摩门教徒的密友们仍旧封锁着我们的给养线,”弗尔格森继续说道。帕克仍没做声。 如果他没亲眼看到瑞迪克的葬礼,那就好了;如果那条链子在他们把端迪克从毯子里滚进浅墓穴时没有扯断,而且小金盒就不会从他的脖子上掉下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帕克没有拾起那个小金盒,并把它打开,看到里面的小照片,那么一切都会和往常一样,帕克的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弗尔格森放下盘子。“也许他们只是情人,也许……”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不管怎样,那样他会感觉好些,”他喘着粗气地说道。“因为如果他娶她为妻,很可能他是已婚的——” 帕克一跃而起,咣当一声,把盒子掀掉在地,这个盒子扑愣外愣地滚到地的脚边。“别说了,你敢再往下说!” 弗尔格森吸了一大口最后剩下的那支烟,然后说,“你那么想简直疯了,你没有杀他,孩子。你尽了全力去救他。你比我有远见,但即使你已杀了他,那也是你份内的事,因为你是一名军人,而他是你的敌人。” “敌人?他是美国人,他是我姐夫,兄弟相残,难道这就是军人的职责吗?” 弗尔格森掀起帐帘,向外啐了一口痰。“他是摩门教徒,这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帕克看着弗尔格森:在这些天里,他还是第一次正视着他,质问道:“你真的很恨他们,对不对?” “刚好发生的一场鏖战仍然回荡在回音谷,但是我们一旦胜利,他们就会失败……他们就该投降。然而,情况并非如此,他们仍然在奋战,上尉。我们正忍受着饥饿,正当我们应该大获全胜之际,我们却又陷入了饥饿的境地。”他又撩起了帐帘。“这种处境正在殃及个人。” 帕克用手指触摸着那个小盒,“它已经是这样的了。” “上尉,你还没看到吗?我们必须一个一个地猎获他们,像猎犬一样地去追踪他们,直至抓获他们最后的一个人,这样,他们才会投降。然而,这根本不是拼杀,根本不是,他们夺走了我的生意,毁了我整个一生……我的名誉,这就使我不得不去杀掉他们,他们也会同样逼得你要去杀——”他弯下腰,捡起泥土上的一块硬饼干说:“上尉,我为自己而感到羞愧,正由于感到羞辱而更加使我憎恨任何人,如果我能学会憎恨他们那些人,那么,我也许也能憎恨我们这些人,而对自己人憎恨和拼杀会刺痛我的心。那个刚刚倒下的瑞迪克和我本应成为朋友,就像你我之间的那样,而不是我从他身上所感受到的那种冷漠关系。上尉,你可以为此做些事情,你善于辞令,他们会听你的,包括李在内,他也会听你的。看在他是正直人的份上,当然,摩门教徒有的也是正直的人,看在他也是你姐夫的份上,你去试试吧。”他把头点向那座临时墓地和新立起的十字架,说:“那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他拖着长筒靴走在洒有豆粒的尘土地上,补充说:“而不是在这里长眠。” 第二天,罗伯特。李召见帕克。站在布莱汉姆。让的狮宅门廊外面的哨兵向帕克行礼致敬,帕克走了进去。一名传令兵将帕克直接领进了李的办公室,这间大房子一定是让的书房,曾一度优雅别致的家和陈设上现在却沾有烟灰和污渍。 昔日主人的书籍和陈设品都被随便地推到一旁,为将军的图表,地图以及其他指挥部的用具腾出了地方。 李正端坐在他的桌后,设法赶阅那些没完没了的部队文件。他的深蓝色的紧身制服正搭在椅背上,内穿白色衬衫,外套一件朴素的灰色马甲。在他的鼻子上卡着一付读书时戴的眼镜,李满头灰发,看起来名副其实地拥有着他在西点军校时,同学们送给他的一个绰号——李奶奶。 帕克踱进屋来,还没等他行军礼,李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速地绕着桌边走了出来,拉着帕克的一只手,不断地拍着,亲热地说:“看见你真是太好了,‘军校生’帕克。”李的眸子闪动着热情的眼波,“很高兴见到你。” “李将军,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李向他挥手,并示意他坐下。“很遗憾,我听说……”他看着帕克,然后,清了清喉咙,说,“我想”,他和气地说,“你这次来比我上次把你叫到办公室时的神态要好得多。如果你已学会了怎样同你的上司处好关系,那么你本可以在你班上第一名应召入伍。”他被了皱眉,接着说,“阿尔伯特。西尼告诉我……啊,礼貌地说,你鲁莽;冒昧地讲,你好与人争执?” “只有当,”帕克红着脸说:“当他出错的时候是这样的。” 李哼了一声:“全可能,我敢打赌,还是大多数的时候呢。” 李在一些文件中翻找着,抽出一页说:“这有阿尔伯特。西尼的计划,他将这个计划发给了华盛顿,其内容是用艾格炮侧攻摩门教徒在回音谷的阵地。”帕克脸色阴沉。“弗洛伊德文书曾建议约翰斯顿把他的伟大计划加以具体描述。”李把这张文件大声地摔到桌子上,靠坐着符背,又说:“有时正义不仅是盲目的,而且有时还顽固错位。我知道约翰斯顿的‘伟大计划’:它们的全部含义是向固如金汤的阵地中心地带发动反复的、激烈的、正面的进攻。我也知道在我的老校友中,究竟是谁的一篇论文在对马仁沟炮战论述中获得了优异成绩。” 李抄起那些文件,把它们推进抽屉里,说“约翰斯顿会受到表扬的,对此我毫无办法。打败仗是无意义的战争,但是我认为你将得到你所更喜欢的事去做。我要把你从约翰斯顿的手下调离出来,派你到我的手下作私人参谋,少校。” “谢——谢谢您,将军。” “我该谢你才对,我们在多纳山隘尝试了你的计划。如果没有你的计划,我们就无法突破成功。”当他回忆起那场战斗时,脸上掠过一丝冷酷的表情。“那真是一次可怕的场面。”他轻声说,“用我们的艾格炮来对付他们的布朗宁炮,好在战争变得如此残酷,否则,我们会喜欢上它的。”他的语气又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如何,我需要在这方面有懂得这些新式武器的参谋。我并不在乎在我错的时候被告诉出错了”——李直视着帕克——“倘若这样做是明智的。” “我明白,将军。” “别担心,你会有充分的时间学会明智。”李靠在椅背上,探了揉鼻梁。“我原以为我懂得战争:迎敌、格斗,再去击败对方。我们已把摩门教徒那部分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俘虏了他们的首领,当战争刚一开始,我们就要成功了。” 李摇着头。“天知道,我根本就不了解这些摩门教徒,我想任何人都是如此。我告诉过你关于我们发现了他们建成一半庙宇的事了吗?”他朝窗外附近有围墙的广场指去。“他们把它给拆毁了,把花岗岩的石块埋了起来,并在上面耕种,使它看起来像似一大片在围墙里的玉米地,我们在其上搭起了帐篷,并宿营,后来约翰斯顿让一个俘虏告诉我们这里原是什么地方。”他哼了一声说:“如何安抚当地百姓是约翰斯顿的主要想法。他已让人把用于庙宇的石块刨了出来,并像战利品一样展示着。 随着一阵阵重重的敲门声,一个传令兵撞了进来。他好像在一直跑着似的喝哧喝哧直喘。“请将军原谅,”这位传令兵说,“摩门教徒已派人举着白旗过来谈判了。” “白旗?” “是的,先生。”传令兵顿了顿并喘了口气接着说。“还有,先生,那个人叫做鲍特。罗克威尔。” 李去拿他的大衣,“去找格兰特将军,”他对传令兵说。 “立即把他叫到这儿来,还有,如果约翰斯顿还没出发去追赶摩门教徒散兵的话,把他也叫来。” 帕克正要走开,说:“你有公务在身——-” “你现在是参谋,你应该呆在这里,”李边说边慢慢地扣上他的紧身上衣,他抬起头,撇嘴笑着说:“或许我需要有人告诉我,我是错的,当然,应是明智的。” 当鲍特。罗克威尔跨进屋里,整个气氛就好像在凝缩着。 罗克威尔一身的鹿皮味,鼠尾草味以及汗味便充满整个房间。 他块头很大,胸膛圆得像啤酒桶,零乱的头发塔到肩后,有几缕头发缠到前额,有的还与胡子纠结在一起,但帕克首先注意到的是他那轰雷般的嗓音和那双咄咄逼人的目光。难怪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把超然的力量归属于他,与其说他是个普通的人,倒不如说他是个具有某种力量的人。 格兰特坐在李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里,他透过牙齿紧咬的雪茄向罗克威尔简略而又含糊地问候了一句,约翰斯顿又是瞪着眼睛看着。罗克威尔固然不会注意帕克,他也没有理会其他人,他注意的只是李。 从帕克所曾听说过的关于号称摩门教徒密友的故事中,他便有点期望罗克威尔会一摇一摆地走进来,手中紧握猎刀,并像绿林强盗那样电闪雷驰般地从皮带里拔出手枪。然而,罗克威尔随身所带的唯一可见的武器就是可恶的自信。摩门教徒已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可他们仍然装扮着胜利者的模样,从他的神态来看,人们或许猜测出罗克威尔今天到这里来准是——说客。 难道这就是他姐姐为摩门教徒所倾倒的真正内涵吗?难道他们各自都有自己完全肯定的一席之地吗?帕克想起了老古姆。布莱奇的大话:他夸口说,他在麦沙拦阻过罗克威尔。 果真如此的话,也许他还能一挥手就拦截住密西西比河呢!帕克看了看其他的人,只有李将军看上去无动于衷,坐怀不乱。 李在最初的诙谐的谈话中,就直言不讳,这一点很适合罗克威尔的风格。李义正言辞地说道:“罗克威尔,你当然知道我不能允许你的人民进入加拿大,华盛顿将军也坚持说,在你到达边境之前,我们就会阻止你。你知道我们的军队正在猎获你们。如果你的人民能主动地、和平地退回去,这对于你的人民和所有相关的人都有好处。” 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窗户走了过去。“在后方东部地区的报纸上说,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镇压反叛,”他转向罗克威尔又说:“我们彼此都知道不这样做的后果。这场战争是为了赢得时间,以便商谈特区能够持续下去。” 约翰斯顿从他躺着的天鹅绒垫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李将军,你作为一个纯粹的弗吉尼亚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令我感到震惊。这个国家完全有权利自治,也完全有权利拥有他们自己独特的制度。” 罗克威尔大笑着,他的笑声犹如轰塌四壁隆隆作响。“但为什么我们没有自己的权利呢?至少我们摩门教徒应该实施我们所自由协商达成的一致的‘独特制度’——我们不需要任何锁链或鞭笞,我们没有任何可商谈的特区。” 约翰斯顿嗤之以鼻地说道:“犹它地区不是一个州。” “这并不是由于我们没有争取过。十三年来,我们一直在向华盛顿申请州权。多次申请的结果还是没有满足我们的要求。三个独立州的请求现已呈到了议会面前,而正在这时,布川南宣称我们在搞‘叛乱’,并命令你们的军队到这里镇压。 我还要补充一句,现有两倍于你们的军队已被派到堪萨斯地区,他们在那里正进行‘血腥镇压’。“ “你们是叛乱者,是臭名昭著的叛逆,是不忠的摩门教徒。” “‘叛乱’?我们一直在乞求议会让我们成为一个独立的州,而议会中此时有一半的人却在讨论他们自己要脱离联邦!” “够了!”李停了一下,并把眼睛朝窗外凝视着。“告诉布莱汉姆。让,告诉你的人民,快投降吧,请快回去重建家园。” 他指着窗外现有的境况说道,“这个峡谷——你不能就像现在那样,看着不管……。” 罗克威尔冷笑道:“老头,你想重建它吗?去找别人吧! 你已看到我们的运河和大坝了吧。就拿这个整个的社区来说吧,大家齐心合力,使一片荒漠变成花的海洋。这里有些事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我们这些圣人是惟一活着的能够征服这片土地的人。当初,没有人想要这块盆地,所以我们要了。 然后,我们便把这不毛之地变成良田,而这时,你们却突然想要它。我们便提出了我们一再提出的要求,好,我们却被一口回绝了。我们现在得不到,这块盆地就像我们刚刚到的时候一样,死气沉沉的。如果只要我们一旦回来,它就会充满一片生机。“ “你们也许不会有什么可以选择的机会了。” 罗克威尔大笑道:“那么你们也没有什么资格来威吓我们。”他从他的鹿皮夹克里抽出一张折叠的报纸说:“我们的外线骑兵,已死死地切断了你们的给养线,也许你还没有接到这个消息吧,对不对?”他看着约翰斯顿。“对,你还没收到这个消息呢。因为我看到布莱汉姆刚好正忙着在他的宅院里款待所有人员,我就想,也许我会亲自把这个消息带给你。” 他把报纸抛向李将军,报纸的正面朝下落在了桌子上。李将军开始在口袋里到处乱摸着。“老头,不用费力找你的眼镜了,让我来告诉你吧,”罗克威尔大声宣布道:“南卡罗里那已经脱离,联邦正在解体。‘” 帕克和三位将军像三个挂在一根拉紧的绳子上的傀儡木偶一样,猛地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李将军摸索着,寻找他读书时戴的眼镜。 “枪战还有没有开始,”罗克威尔补充道:“但会开始的。 联邦政府会派部队来的,就像它在这里所做的那样从事行动。 你们这些人将会手忙脚乱,互相残杀,而无暇顾及我们。“ 李将军快速地阅读着报纸,他的双唇由于震惊而颤抖。读完后,他将报纸丢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沉默不语。 约翰斯顿抢过报纸,自己读了起来。格兰特走到墙边的一个小书柜旁,那里从前一定放着《摩门教经》等书。他从柜中取出一瓶威士忌和一套杯具,自己便倒了一杯,然后一抖腕,一饮而尽。 帕克回忆起已故的瑞迪克曾对他说过的话:现在轮到了我们,不久就会轮到你们了,这一天已经来到了。 “当然,你们会意识到,那并不只是南卡罗里那的事。”约翰斯顿以极其肯定而轻松的语调说道:“如果北方迫使南卡罗里那返回联邦的话,他们也会重新加入联邦的。那当然国家这样做是得不偿失的。”他捻着手指、打着响。“对,先生。南方剩余力量将别无选择只能随南卡罗里那一道加入到联邦中,山姆,给我拿酒来。”他对格兰特说。约翰斯顿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鲍比。李,这是一个光荣的日子。”他举起酒杯以示庆祝,“为了南方和一个光荣而崭新的国度而干杯!” “这?”格兰特咆哮道:“这些话竟然出自这位在两分钟前,还在唱着高调,反对‘叛逆’和‘不忠’的人的口中?” “我们现在正谈南方!” 罗克威尔突然大笑起来。“那么,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大谈而特谈的忠诚和叛乱的全部!引发这场全面的战争就是缘于仇恨、固执和对与你们不同的人而感到恐惧。” 李叹息道。“罗克威尔先生,恐怕谈判到此为止了。我和我们这些人所讨论的事跟你没关系了。” “噢,它们与我有关,李将军,它们有很大的关系。”罗克威尔说道:“我们所进行的这场战斗正好成了你们那些脱离分子的挡剑牌——然而又正是我们的失败给他们带来了恐慌。尤为重要的是,不仅你们手中握着我们的命运,而且我们也同样在手中把握着你们的未来。我认为你们的部队将会被调回东部参加新的战争,但是你真的以为:如果我们决定阻止你们的话,你们还能通过回音谷返回东部地区——你们的家园?我们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否则,我们就会把你们像用瓶子装起来那样,把你们憋死在里面,让你们自己互相残杀。” “你们还有一个选择,”格兰特大吼着。“你声称你们总是忠诚的,就证明给我们看看,来援助联邦吧。” 罗克威尔付之一笑。“远在墨西哥战争中,我们就证实了这一点,因为那时你们向我们承诺过享有州权,然而,自从那时起,我们已学乖了许多。” “南方会给你们提供的远不止是这些。”约翰斯顿说道。 “完全独立!拥有你们向议会所申请的原有边界线范围以内的整个底色特民族的独立”。 格兰特瞪着他。 “你看,”罗克威尔耸了耸肩说:“这跟我们有关。”他站了起来。“但是你也说对了一部分,那就是,你们之间确实该有事讨论了。”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咧着嘴笑道:“我会通知布莱汉姆你们的决定的。”他又停了下来,“嗅,还有约翰斯顿将军——你的讲演进展如何?从上次在麦沙一战中,我们也许已清楚地了解了你。还有关于成立政府一事,既不是出自于对联邦政府的忠诚?也不是出自于对它的归顺?” 他又发出笑声,便离开了。 约翰斯顿模起了拳头,朝自己的另一个拳头一击。格兰特嚷道:“还挺侮辱人的,不是吗?发现你们两个同样也是叛徒?” “这样侮辱我,其结果必定会使摩门教徒自作自受。” “也许,”李直接说道:“如果你在那场无聊的决斗中没有射死卡明斯州长的话,这场战争也许会被阻止,而且新的战争也永远不会发生。” 约翰斯顿用拇指按着胸口说:“别把矛头指向我,鲍比。 李。时机一旦成熟,南方也会脱离联邦,这只是时间问题。正像摩门教徒那样,也正如凯恩与卡明斯正尽力做的那样,他们都在脱离联邦。北方正在不停地推进,直到他们如愿以偿。“ 格兰特喝干了第二杯酒。“而你呢,罗伯特?那么你所计划追求的东西又是什么?你已作出了你的选择了吗?”他指着这份报纸说:“你知道,报纸的编辑们正在请你指挥联邦军队呢。” 约翰斯顿微张着嘴说。“你不必太认真,你是个弗吉尼亚人,鲍比。李。弗吉尼亚人注定要跟我们站在一边的,决不会去支持北方佬。你也不会与弗吉尼亚人作战吧?” 李点点头说:“对,我决不能打弗吉尼亚太一下的。” “你还没明白,李将军,”帕克突然插嘴说:“只有你伙同叛乱者的时候,你才会有如此举动。” 将军们都转过头去看着这位他们早已全然忘记的惟一少校。帕克这时再也按捺不住了,而他本人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然而,他并没有去看那三位将军面带愁容的脸,而却仿佛看到了弗尔格森,小丹比以及瑞迪克那些活生生的面孔。“你告诉过我,当你出错时,让我来提醒你。好,先生,现在你错了。你是多纳山隘的英雄,你不用非得去听从弗吉尼亚人的摆布;弗吉尼亚人会听您的安排的。” “孩子,你过高地估计了我的影响力,”李轻声说道。 “先生,可你却低估了自己。” 李撅起嘴。“我怎样才会做到既保护弗吉尼亚人而又不背叛他们呢?” “南方不打算侵略北方,但北方不得不入侵南方以夺取最后的胜利。如果弗吉尼亚人站到南方这一边,战斗只会在局部进行,比如可能会在弗吉尼亚、圣南多,或在里士满、阿灵顿。” 约翰斯顿大笑道:“鲍比。李,别听这个北方佬的胡言乱语,你不能阻止弗吉尼亚对南方的选择,我敢发誓,它注定要脱离北方的,我所说的话千真万确。” “你的话就如同五分钟以前你所说的那样,一文不值,”格兰特厉声说道。 “李将军,”帕克恳求地说:“你想让弗吉尼亚就像窗外的情景一样,那样地结束吗?你想看到兄弟相争、父子相残的战争吗?” 格兰特向帕克点了点头。“罗伯特,”他慢慢地说:“你现在已经明白艾格所指的那场荷枪实弹的战争究竟是如何引发的了吧,试想一下,漫延全国的回音谷之战和多纳山隘之争的情景吧,难道这就是你想为弗吉尼亚人所要的吗?乃至为这一民族所争取的吗?你该做出明智的选择了。” 李沉默了好久,然后才说:“你们好像都在让我做出选择。”他们都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看,人人也都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那么摩门教徒呢?”帕克问道。 李转向他叹气说:“南方不能只是一味地宣称自己要自治的同时,却不准摩门教徒自治。况且北方也不能负担得起一边在这里汀仗,一边又到南方,进行联合作战,这样持续的战争是北方所不能承受得了的。我想一旦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州权或独立,他们就会善罢干休的。” 格兰特把雪茄扔到了地上,并且用靴子将它捻碎,说:“他们会为我所关注的一切而耗费他们的全部精力的。” “我想那正是他们一直想要做的,”帕克轻声地说。 李站了起来,再次走到窗前。“我感到我好像正在肩负着这个国家的整个命运。或者说,至少是我们三个人的命运。” 他叹息道:“我们即将进行的这场新的战争和这个尚未终止的、还在持续的战争都会以相同的问题而宣告结束:即谁应持有更高的献身精神?是他的人民还是他的民族?你有权不顾他人的反对,而按照你自己的那种生活方式而生活,那么,他人有权阻止你做出的这种选择吗?” “这要取决于哪一方是对的,”约翰斯顿说。 格兰特将另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它也取决于哪一方是错的。” “在一场双方都使用艾格炮和布朗宁炮的战争中,”帕克轻声说:“对与错还算重要吗?” 窗外又传来了摩门教徒俘虏的歌声,这次唱的不再是圣歌,而是带有反抗意味的嘲讽之歌:“军队即将开跋、奔赴新的战斗。 (我是预言家在给你忠告!) 南方已经脱离,在夜色中溜掉。 (我是预言家在给你忠告!) 自从萨姆特被杀,他们不再追击摩门教。 他们的困扰怎能不让人发笑。 我们将从犹它在这观望,希望他们全部烂掉。 我这预言家带来的只是俗人的噩耗。“ 李陷入了沉思,最后,他让帕克帮他穿上他的夹克衫,说道:“帕克,跟我来,去到那块庙宇地去,也许到那里我才能断定:倒放在那里的那些花冈岩石块是堆砌一个尚未形成的新兴民族的基础,还是埋葬一个事业上无所成就的傻瓜的坟墓?” 窗外,旌旗招展,军号齐鸣,军靴踏地,阵阵有声。他们即将踏上新的战斗之征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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